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逆水横刀(29)+番外

警铃大作。

严小刀即刻意识到,凶手跑了,留下这烂摊子就是甩锅给他。

他对杨喜峰说:“毁形灭迹,别留着了。”

杨小弟在他大哥鞍前马后,做惯了擦屁股的脏活儿,脸不变色心不跳地拎了那条断臂,钻过方才那扇打破的窗户,一跃而上甲板。夜黑风高之夜销毁证据,杨喜峰将那血了呼啦的断臂抡圆了扔进大海,做了鱼食。

也就这须臾之间,严小刀再回到包房,凌河仍然躺在地上,脸色比刚才发青。

凌河十根手指都扒在地板上,指甲生生地将地板划出无数条白色痕迹,经历过一番挣扎的现场触目惊心。

“怎么了?”

“凌河?!”

“……”

“……你上不来气吗!”

凌河的脸被一层青色笼罩,白瓷质地的肤色化作了越窑的青釉,还带有皲裂的纹路。细细密密的毛细血管从皮下显形,尤其在额角、太阳穴和脖颈位置凸显出来,嘴唇张开着,却分明喘不上气了,身体痛楚地慢慢纠结成一团。

凌河锁骨附近可以看到两个针眼,其中一个针眼还插着一截断针。

严小刀拔掉断针,却敏锐地闻到空气中有怪味。不是氰化钾之类剧毒物,而是浓烈的焦油混合了巧克力甜香,他认识这几种味道。

“他怎么啦,老大?”杨喜峰打扫完战场赶过来,一进门就被呛个跟头,顿时一脸嫌弃,“哎呀嘛玩意儿呢,有人在这屋‘溜冰’啊?”

“溜冰”是圈内提及吸食冰毒的行话。

“不是,只有一丁点‘冰’的成分……”严小刀极力压抑颤抖的心境,“那人给他注射了高纯度的尼古丁。”

这杀人于无痕的方式独辟蹊径,处理遗体的麻烦都省了。如果凌河就这样死去,留给调查人员的就是一个“富二代在游轮声色场所玩嗨了注射过量药物毒品身亡”的现场,不会有刀痕枪伤,甚至没什么血迹。

然而凌河不想死,这个人以极其顽强的求生意志扯着自己的胸口想要呼吸,一把抓住严小刀的手臂,指甲深深抠进他肉里。严小刀明白,他胳膊上那股钻心疼痛就等同于凌河现在所遭受的痛苦。

严小刀一把扯开凌河的礼服,再扯开衬衫,扯掉这人胸前一切可能的束缚。

他拍打了几下凌河的脸,眼看着不行,他单膝跪在凌河面前,双手交叠按住那雪白发青的胸口,用力下按。

他就一刻不停地压胸,按三十下之后突然放开,跪在凌河面前弯腰下去,捏住这人的下巴往起一抬,嘴唇罩住了凌河的嘴。

杨喜峰那小子没太想明白,想要害人难道不是注射冰毒?注射尼古丁做什么?

严小刀回忆起某天晚上在房间里,凌河说过,他对尼古丁过敏。

注射冰毒并不一定致命,但注射一管高纯的尼古丁足可以杀死凌河。仅凭断针无法判断到底打进去多少。

凌河双目空洞,没有自主呼吸,喉咙、气管、肺部像被一团东西堵塞了。

最严重的过敏反应就是这样,气管水肿会导致窒息,不救就会致命。

凌河的嘴唇柔软,冰凉,没有生气,没呼吸。严小刀放开他头,再次双手用力按压胸部,再按三十下,做人肉起搏器……

杨喜峰都帮不上忙,只能呆看着。他觉得他家老大手劲有点猛啊,真怕凌公子那看起来并不魁梧雄健的胸腔被按塌了,即便救活了也要骨折几根。

杨喜峰也从未见过他大哥这样。

虽然从姿势无法判断严小刀的表情,他就一直这样单膝跪地,从胸口移到嘴,再从嘴唇移回胸部,然后再口对口……严小刀非常执着,非常地不信命,像是要将凌河就地剥了皮、再剖开胸腔、再纠缠住舌头……以死缠烂打的架势把这人折腾醒,生拖硬拽也要将失散的三魂七魄都拖回来。

老子费尽周章地救你,你敢死?!

他的嘴唇晕染开了从凌河鼻子流出的那道血线,鲜明的血腥气让他难受极了。

他再一次弓身,猛地罩住凌河的嘴往里吹气时,凌河冰凉虚幻的唇终于涌出一股真实的暖意,好像也对着他吐了一口气,间接导致严小刀想要脱开嘴唇时两人唇角还连着一丝口水。

他掌心托着的人从肺腔子里咳了一下,漆黑的眸子从最深处划过一道光芒,如流星划坠夜空,点亮了大草原上某一处温暖的篝火。那火种在暗夜中艰难地燃烧出生命力,最终也照亮了严小刀原本已坠入黑暗深渊的眼睛。

严小刀这时双手才抖了一下,眼底蓦然涌上一层陌生局促的红潮,滚烫滚烫的。

两人的嘴唇被淡化稀释开的血迹染成同样色泽,怔然看着对方。

严小刀放开头继续压胸数次,从凌河胸腔里压出一串无比艰难的咳喘。凌河张着嘴,那神情像从远古八荒蹒跚着穿越时光来到他面前,淡定而信任地追寻着这处无比坚实的温暖,用口型道:“小刀……”

作者有话要说:绝不逆CP,美攻强受,请勿再啰嗦。攻受战斗力和智商情商基本势均力敌,相杀互砍才带劲,谁攻谁都很正常(剧透惹真无奈~

文案没提扫雷,因为觉着这文没任何雷点没的可扫,除了中间部分要虐同时也要感情飞跃。

第二十章 挑拨离间

船上配备的专职医务人员姗姗来迟,不慌不忙,照他们这个做事效率,严重过敏症患者早该窒息断气了。

一个大剂量的抗敏针打进凌河手臂静脉,再挂个输液瓶,凌河看起来脸色颇有步调地趋向正常,只有前胸后心洇湿的衣物还能分辨出,这人刚刚经历过剧烈挣扎死里逃生。

凌河被捂上氧气面罩堵住一张利嘴时,表情不太情愿,分明就是被人剥夺了随身自带的最强悍得力的武器。

严小刀在担架床一侧,不由自主仍然维持着郑重的单膝跪姿。他脸庞微汗,紧迫关头还是被激出一丝笑意,伸手在自己脸上比划一下那只透明面罩,眼含刺探揶揄的深意。

萍水相逢相交尚浅却都不耽误二人的心有灵犀,凌河立刻就明白了,以眼角边缘锋利的视线怒视严小刀,几乎要拒绝吸氧,严小刀分明就是要嘲讽他自作聪明,如今落个跟渡边老贼一样的下场,吸着氧狼狈地被一群医护抬走!

眼见着凌河以口型与他辩论快要把氧气罩朝天喷掉了,严小刀笑着很大度地对凌先生歉意一摆手指,恳请对方暂时闭上嘴。他低头跟这人说:“专心调理您的内功,等回满血了再跟我作法。”

凌河说不上是笑是怒,充满威慑力地撩了他一眼。

当梁有晖怀揣吓破的胆子从包厢里爬出来,周围人基本已经散去。他眼见严小刀抬着凌河上楼回房间了,小跟班的还帮凌公子高举吊瓶,一路小跑十分殷勤……严小刀当真从来没有将他梁有晖放在心上,甚至没想起回来察看一眼他的安危,这让梁少爷内心十分失落。

再一回想凌河的脸和身材,十分具有阿Q精神、极为擅长自我安慰的梁大少又释然了,又觉得很服气。他自己扒拉着头发上的木屑,边上楼边自言自语:“小刀啊,你这才叫‘英雄难过美人关’!”

路过围观的宾客人群中,简铭爵热火撩身似的掏出电话,跟他那位房帏内的相好赵绮凤聊着。

“宝贝儿,我其实一直还没告诉你,就你想见的那个严小刀,也在这条船上,后悔了吧谁让你没来!……但老子想跟你说的是,我发现一个绝色,非常英俊,又很有那股子说不清的气质范儿,绝对是个男狐狸精的调儿,总之跟以前见过那些歪花残柳全不是一个档次!嗳嘛这条‘大鱼’,形容他沉鱼落雁闭月羞花都不为过……不过,可能不是你喜好的那一口。”

赵副董事正在办公室里忙公务,电话里略不耐烦:“不是我喜好的那一口,你告诉我干吗?”

简铭爵连忙哄着大财神姑奶奶一乐:“嗳,你喜欢的那一口啊……我觉着他看上了那个绝色的男狐狸精!那俩人肯定睡过了,这两天形影不离,你就甭惦记了。”

人群的另一侧,一群争奇斗艳穿得像雉鸡尾巴似的野花野草后面,还有一位悄悄围观事发现场的游大公子。游灏东也阴沉着脸在打电话:“爸,刚才出事了,好像有人暗算袭击凌河!

“不是我啊,爸爸,我们的人完全没插手,场面很血腥,不知是谁受伤了,也可能严逍受伤了,我都没看清楚是哪路人干的。”

“到底是哪一家下手了?”电话那头沙沙的声音压抑着翻江倒海的惊乍情绪,游景廉不由自主又陷入他神经质唠叨式的纠结状态,“难道是戚,不,不对,他的人原本就在这里了,那是谁干的……”

“谁这么等不及了,非要除掉凌河,灭掉唯一一个证人活口,然后下一个,就轮到我了……”有一些念头击中了游景廉的神经,让他握着躺椅扶手的手指微微发抖。因为常年的忧虑、心虚、恐惧、瞻前顾后,因为十多年前就横在头顶的那柄利剑,他已经习惯性的神经衰弱、失眠和手发抖了,仿佛那柄利剑随时就要掉下来斩他头颅。

“爸爸?什么下一个就是您?”游灏东完全无法理解,他爹那么厉害能耐一个人,咱们游家怕谁、需要看谁脸色,戚宝山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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