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戏子奋斗日常(93)+番外

而上一场戏就演到这处戛然而止的,这么吊着大家的胃口,到了戏再开演之时,自是客如潮来。

……

三声锣响,暗红色的帘幕缓缓打开。

一入眼,就是周妻带着道婆冲进了秦画所住的院子里。

来的不凑巧,周生也在,问清楚所为何来,不待一旁的秦画出声,周生先就黑了脸。

“真是荒唐,胡闹!”扮作周生的何雅一拂袖子,怒斥道。

她声音本就接近男中音,又是练了多时的戏,自然让人听不出她其实是个女儿家。

扮作秦画的秦明月在一旁嘤嘤嘤地掩着面哭,一身水蓝色襦裙,深了一个色号的蓝色腰封束在小蛮腰上,愈发显得腰肢纤细,惹人怜爱。

尤其那哭态,说是梨花带雨也不为过。明明下面无数看客如今都看出来了,这许多事情是秦画从中做了妖,却偏偏没有责怪之心,反而疼惜不已。

“这周妻实在太跋扈了,我看如今夫妻二人闹成这样,与她的强势也脱不了干系。”台下有人说。

“可不是。”附和之人纷纷如此道。

而就在这眨眼的功夫,台上的局势又起了变化,那道婆说了一些妖言惑众的话,当即激怒了如今本就脾气暴躁的周生,冲上前去一脚将这道婆踢倒在地。

“这哪儿来的妖婆,还不来人将她打死!”

这道婆见势不妙,也顾不得装腔作势叫疼了,一个骨碌就从地上爬了起来,盹儿都不打就跑了。

见势,周生斥周妻:“你寻常做事能不能走点儿心,这种走街串巷的靠行骗为生的婆子也信!”

本以为这道婆是个道行高深的,如今见她这样,周妻也知道自己是上了当,心虚之余,也不敢出言反驳了。

可说是这么说,周妻还是疑上秦画了,收买了秦画身边的人,偷偷监视着她。

一日,周生外出与友人饮酒,秦画独自在屋中歇息。

那受命监视秦画的人见秦画房中亮着灯,便偷偷潜到她窗子下头。

屋中灯影绰绰,隐隐约约能看到一个女子的身影伏案在做着什么,这人在窗下蹲了一会儿,见没被人发现,就壮着胆子用手指沾了唾液,在窗户纸上戳了个小洞。

凑上去看,秦画果然伏在书案上,似在作画的模样。

这秦画也是出身富户人家,从小琴棋书画样样精通,尤其擅画,周宅的下人都知道这一点,因为每隔一些日子,周生都会特意去买来一些好纸好墨来讨好秦画。

从侧面看去,伏在书案前的女子身段格外的优美,这人看得目不转睛。就在这时,秦画突然直起了身,而掩在披散长发之下的面孔也露了出来。

赫,竟是一个无脸之人!

确实无脸,不光眼睛鼻子嘴巴,连耳朵都没有。脸上一层白皮,看起来浮肿可怖。

台下传来阵阵惊骇之声,甚至有人被吓得当即就想走,踢到了身后的椅子。

一片混乱

……

只见这无脸之人抚着手上的画,叹了一口:“这借用别人的脸真是不易,每日都得劳心劳力画上一副,可谁叫当日我投井之时,竟是头朝下,倒把脸给摔坏了。不过摔坏了也好,免得……”

说着,她脖子上的头来回转动一番,好像那颈子里没骨头也似。转了一圈之后,她拿起手上那张纸,以袖作为遮挡,当袖子再放下来,赫然一个美人儿立于屋中。

偷看之人被骇得上下牙齿直打架,显然已经被吓懵了。

而秦画似乎察觉到异响,当即眼神朝窗子这边看了过来。

……

也是广和园道具做得精良,为了求得逼真,卧房之中桌椅榻俱有,并在不远处做了一扇墙,墙上有窗,但又借着高低之差,让人可以看到墙后屋中的情况。所以秦画这一看过来,仿若是在直视台下坐着的看客。

只见她皮肤白皙剔透,长眉若柳,美目樱唇,好一张风流的美人面。让人不禁恍惚忆起秦画刚出场时,似乎不是这样的,还是一副盈盈楚楚小家碧玉的模样。可不知什么时候,就变成这样了的,宛如魅惑人心的妖姬。

霎时,惊诧的,不惊诧了,被吓到的,也全然没有了恐惧,所有的目光都定格在这张芙蓉面上。

而剧情也在这里定格,随着幕布缓缓合上,台上的一切才消失在幕布之后。

秦明月轻吐了一口气,将袖中拿出那用猪皮做的面具,搁在手里搓弄了一下。

这时,念儿从墙后面跑了出来,一脸捉狭,“月儿姐,我看方才被吓着的人不少。”那暗中监视秦画之人,就是由念儿所扮。

秦明月笑了一下。

念儿又道:“你说他们会不会被吓到后,以后就再不来看咱们的戏了?”

她摇了摇头,斩钉绝铁道:“不会,你难道不知道越是被吓,心里越是好奇,越是想往后看下去。”这是秦明月在现代那会儿看恐怖片的经验所得,更何况这也不算是恐怖片,充其量只能算是香艳女鬼的故事。

念儿素来笃信秦明月,当即点了点头,也不再说什么了。

两人一同往后台走去,而前面的喧嚷嘈杂之声,似乎与两人再没有什么关系。

进了后台那个独立小间里,两人正在拆着头饰,突然田婶敲门走了进来。

“姑娘,你还是快去看看吧,那小男娃没有你在根本不愿意吃药。”

听到这话,秦明月也来不及耽误,当即就带着念儿和田婶走了。

田婶口中的小男娃,就是当日秦明月因为一时心软,顺道买回来的那个小男娃。

将这孩子带回来后,何锦就命人去找来大夫与他诊治。

孩子病得很重,也不知道吃了什么苦,瘦得一把骨头,身上还有不少伤,整个人昏迷不醒,还发着高烧。

其间治病的过程虽有些惊险,到底人还是救了回来,只是这孩子醒了之后,并不愿意说话,看着谁都是一副警惕的样子,只有秦明月给他的水和食物,他才愿意接过来吃。寻常喝药的时候,也得秦明月看着,任谁端过去,他都置之不理,只一个人缩在角落里。

到了之后,果然见他整个人缩在床脚处,像似一个受伤的小兽蹲在那里,警惕地看着站在榻前的彩儿。

见秦明月来了,彩儿终于松了口气,同时还有些委屈。

“姑娘,他竟然咬我。”

只见彩儿手腕处赫然一个牙印子,其上红肿还带着血丝,显然是下口之人是用了大力气。

秦明月皱着眉,接过她手里的碗,安抚了她几句,并让她下去敷药。这才走到榻前来,在榻上坐了下来。

“你这样是不行的。”

小男娃的目光闪了闪。

“我虽不知道你到底受到过什么样的伤害,但我们这里都是好人,没人想害你。大家对你都十分关心,你看平时彩儿照顾你,给你端饭端水端药,你怎么能咬她呢?”

方才,秦明月看着都觉得疼,也是彩儿和芽儿一样,都是苦日子里过来的。再加上也确实心疼这孩子,所以连抱怨都没有一句。

似乎受到了触动,小男娃慢慢地爬了过来,偎在秦明月身边,小声地说了一句:“她非要让我喝药。”

其实是彩儿心疼自家姑娘,觉得姑娘日里忙得连轴转,还得来陪小男娃喝药,就想让他自己端了喝,可惜小男娃并不卖帐。

这还是到了广和园后,小男娃第一次开口说话。

秦明月眸光闪了闪,并没有表现出诧异的样子,道:“她让你喝药,也是为了你好。你如今病还没有好全,不喝药怎么能行。”

小男娃不说话了。

秦明月将碗递到他面前,他伸手接了过来,一口一口将碗里的汤药喝完,从始至终都没有叫苦。

秦明月心里叹了口气,把碗接过来,放在一边小几上。

“既然你会说话,那咱们现在来说说,你叫什么名字?”

小男娃犹豫了一下,“我叫宝儿。”

秦明月去看他。

其实将脸上的脏污洗去,这孩子生得极好,唇红齿白,眉目清秀,一看就不是寻常人家的孩子,也不知为何会沦落到人牙子的手里。

“今年多大了?怎么就到了人牙子手里?”

“六岁。”宝儿低下了头,两只小手互相抠了抠,“家乡发了大水,我爹我娘都死了……”

说着,他就哭了起来,是那种没有声音的哭,眼泪珠子无声地掉落在榻上,小小的肩膀一抖一抖的。

秦明月突然没有再想问下去的心了,安抚地拍了拍他的肩膀,叹了口气。

“好了,别哭了,以后这里就是你的家。”

*

宝儿身体恢复得极快,很快就能下榻走动了。

能走动的他,哪儿也不去,成日就跟在秦明月的身边。跟进跟出的,除了秦明月回房休息或是上台演戏,时时刻刻都能看到他。

渐渐的,他也会开口叫人了,虽和大家还是不甚亲近,到底也算是一个很好的开始。

这日,何锦来找秦明月。

说的是有人家请他们去唱堂会之事。

自打义演筹款之后,早先扎堆来请唱堂会的人家就销声匿迹了,似乎一时之间广和园就变成了一个沾染不得的臭狗屎。

秦明月还心生感叹过,觉得自己把路给走死了。可想着那些灾民,再想想那些尸位素餐的贵人们,她并不后悔,人总要有所为,有所不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