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久旱(9)

“我靠,搞突击啊。”

“我黄冈还没写,快,丢一份儿给我……”

教室里怨声载道。

林悠悠从书包里拿出各科作业,一抬头,见同桌的袁晓正在奋笔疾书埋头苦抄,还不忘叮嘱她:“帮我看着后门儿,偏哥来了叫我。”

偏哥叫张平安,是高三(一)班的班主任兼数学老师,为人负责,做事严谨,教学经验丰富,在学生里头极有威信,即使油条如袁晓也很怕他。

林悠悠万分慎重地点头。

几分钟后,她脸色微变,捂着嘴用力咳嗽三声。

袁晓瞬间把两个练习本塞进抽屉里,打开英语书,认认真真地朗读。

张平安从两人身旁走了过去。

“……幸好幸好。”袁晓捂着心口长舒一口气,然后在抽屉里翻找一阵,拿出个东西递给林悠悠,故意捏着嗓子:“Happy Birthday my darling~宝宝,十八岁生日加圣诞快乐,祝你越来越美,心想事成。”

林悠悠勾起嘴角,甜甜的:“谢谢。”

袁晓送的礼物是施华洛世奇的项链,经典款,黑天鹅,林悠悠很喜欢。因开了个好头,整整一上午她都心情极佳。

直到午饭时间。

下课铃响,高三们一窝蜂涌出教室冲向食堂。林悠悠和袁晓慢人一步,到食堂时,每个窗口几乎都已排起长龙。

两个人前后刷卡,说说笑笑地站到最后。

突的,一个声音在他们身后响起,道:“哎呀,这不是林悠悠同学么,好久不见呢。”

应瑶长期抽烟,嗓门儿比正常女生粗,腔调七拐八绕时,又做作又假。袁晓拧眉,视线在应瑶身上打量一圈儿,笑笑,依葫芦画瓢地还回去:“哎呀,这不是应瑶同学么,好久不见,你好像又胖了呢。”

“……”应瑶眯了下眼,仍旧直直盯着林悠悠,半刻,笑眯眯地说:“对了,我听说今天是你生日?祝你生日快乐哦。”

林悠悠排队打她的饭,闻言也笑了下,挺敷衍,“谢了,也祝你圣诞快乐。”说完端起餐盘转身走人。

袁晓故意扯着嗓门儿:“今天你生日,居然遇上这个神经病,真——晦——气——”

然后是林悠悠的声音,软软的,语气很淡,“不理就好。”

两道身影渐远。

应瑶身旁,一个戴鼻钉的女生愤愤咬牙,“瑶瑶,这林悠悠太嚣张了,根本不把咱们放眼里,就让她们走了?”

“没关系,让她再嘚瑟嘚瑟。”应瑶冷笑,“十八岁生日啊,多重要,咱们当然也得表示表示才对。”

*

晚自习时,林悠悠收到了一条短信,发信人是她那位不学好的二流子弟弟:一会儿放学别耽搁,奶奶做了一大桌菜,全你爱吃的。生日快乐哈。

她勾嘴角,敲着屏幕回复:好呀。

八点五十,晚自习结束,袁晓还坐在位子上打手机游戏,林悠悠和她打了声招呼便匆匆离去。

月黑风高,空气阴冷。

林悠悠有点倒霉。

自行车在经过一条小路时漏了气,下来一看,原来地上有好些钉子,不知是哪家熊孩子搞的恶作剧。

她无奈,只能推着车步行,同时摸出手机看微信刷微博。

刚走没几步,前方却忽然出现几个人影,缓慢从黑暗处走到路灯下,一个个叼着烟染了发,吊儿郎当把玩手里的刀子。

林悠悠心头一沉,暗暗觉得不妙,于是转身就往回走。

后头同样有人挡住去路。

她脸色发白,努力让自己镇定,“这样吧,我身上有些钱,你们全都拿去,我不会叫人的……”说话的同时,手指飞快拨出110三个数字。

然而还没打通,手机就被人抢走摔到了地上。

“哟,报警呢。”鸡哥扔了烟头往地上吐口唾沫,一笑就是满口黄牙,“小妹妹,别紧张,哥哥不是坏人,也不想抢劫,就想跟你玩儿一玩儿。”

林悠悠用力咬了下牙根,强挤出笑容,“玩儿也不能在这儿吧,哥,不如咱们换个地方?”

鸡哥冷笑,“少跟我耍花招。”然后给左右递个眼色,两个男的立刻走向林悠悠。

她突的向鸡哥背后大喊:“警察!这儿有人抢劫!”

鸡哥等人脸色一变,下意识回头。

小路上空空如也,连个鬼影儿都没。再一看,那纤细身影已经扔了车往大路方向急奔。

几个男的拔腿追上去。

林悠悠拼命往前跑,嘴里不停地大喊救命,然而,就在距离大路还有几十米时,她被抓住了。

“敢耍我?”鸡哥扯着她的头发往后拽,“你他妈活腻了?”

林悠悠挣不开,红着眼,狠狠一口咬在他手臂上。

“操!”鸡哥吃痛,反手甩她一巴掌,“小婊子。”

“……”林悠悠闷哼,左脸钝痛眼冒金星。

几个男人趁机把她往后拖,她哭喊,眼眶湿了,前所未有的绝望恐惧如潮水般将她淹没。尖叫,挣扎,反抗,激烈动作下露出小片腰肢,雪白晃眼。

“还是雏儿吧。”鸡哥面目狰狞,恶心的大掌在她腰上摸了把,“别着急,哥哥今晚就给你开荤,包你爽上天。”

就在这时,忽然一道嗓音凭空响起,冰冷彻骨,“这么欺负一小姑娘,合适么。”

第09章

这个声音音色很低,冰凉的,不陌生,林悠悠瞬间便听出来。

她红肿的眸目光惊闪,转过头,一个人影不知何时出现在尽头处,看不清脸,只有一个高高大大的轮廓。

刹那间,林悠悠在漫无边际的黑夜中看见了光。

“……”她喉咙干涩,声音沙哑不成调,“救我,救救我……”

这时,一伙恶棍的动作都停了下来,为首的鸡哥冷哼,“你是从哪儿冒出来的东西,不想死就滚开。”

肖驰眼皮都没动一下,“把她放开。”

鸡哥像听到什么天大的笑话,“哟。怎么,路见不平想英雄救美?”边说边淫笑,伸出脏手去摸林悠悠的脸蛋儿,“你让我放我就放,还挺能耐,你他妈以为自己谁啊?”

一伙人嗤地哄笑起来。

林悠悠厌恶至极,想躲,头却被一个戴鼻钉的死死固定住。

“我说最后一次,”肖驰微拧眉,掀起眼皮,“把她放开。”

“王八羔子,听不懂人话还是咋的?”一个梳辫子的男人骂骂咧咧地上前,挥拳朝他打过去,“没听见鸡哥让你滚呢!”

肖驰动都不动,抓住辫子男的拳头狠狠一拧,面无表情。

空气里“咔擦”一声,似有硬物碎裂。

“啊!”那个辫子男忽然杀猪似的鬼叫一声,倒地捂着手打滚儿,疼得发抖:“哎哟,哎哟我的手断了……”

鸡哥见情形不对,咬咬牙,抄着家伙亲自上去打,其余人也紧随其后一拥而上。

几分钟光景,小路上四仰八叉躺倒一片。

肖驰居高临下,微眯眼,“你是领头的?”

“……”鸡哥全身都痛,正呲着牙倒吸凉气,一听这话,吓得脸色都变了,忙道:“大哥,误会,真是误会,我其实就想吓吓她,没想动真格的。”

“吓吓她?”

肖驰忽然毫无笑意地笑了下,然后,拎着鸡哥的领子把人丢到林悠悠面前,冷而狠:“跟她道歉。”

林悠悠攥紧领口,往后挪了点,眼神嫌恶而警惕。

鸡哥是这一带的地头蛇,自诩是个人物,要他跟一个高中小女生道歉,实在拉不下脸。他皱眉,一副犹豫不决的样子。

肖驰把他右手踩在脚下,狠狠一碾,“聋了还是哑了?”

鸡哥痛呼一声,赶紧说:“大哥饶命!我道歉,我道歉……”接着才看向林悠悠,道:“同学,我禽兽我不是人,我不该对你动手动脚,但是我必须得说清楚,冤有头债有主,这事儿真不赖我,是应瑶花钱要整你……”

林悠悠脸色大变,“……应瑶?”

“是是,就是她,”鸡哥哭丧着脸,“所以真不关我什么事儿。”

空气死寂数秒。

林悠悠愤怒,咬紧唇瓣用力捏了下拳,浑身轻微颤栗,好半晌才低低说了四个字:“我知道了。”

鸡哥又看向肖驰,试探道:“大哥,我能走了不……”

“滚。”

话音刚落,一伙恶棍便连滚带爬地落荒而逃。

脚步声音越来越远,冬日的夜,四下静谧,空无一人,只有几声狗叫从附近的老小区传出。

肖驰半屈一条腿蹲下来,视线中,那姑娘瑟缩地蜷在墙角,鼻头红红的,浓密睫毛悬挂泪珠,脸颊红肿,烙着五根手指印。脖颈细长白,毛衣的领口已经脱线,露出半边纤细锁骨,有些狼狈。

她低着头,孱弱的双肩规律抽动,看上去,娇弱又可怜。

他安静打量她,半晌才收回视线,“能自己走么?”

“……”林悠悠吸了吸鼻子,点头,然后便撑着墙准备起身。不料刚把膝盖打直,一阵尖锐刺痛便猛地袭击感官。

她吃痛,重心不稳往后栽倒。正在此时,背后一只有力的大手稳稳将她托住,肖驰的气息整个儿笼上来,浓烈阳刚,夹杂淡淡烟草味。

林悠悠心头骤慌,下意识地推他,手指触到那只手臂,硬邦邦的,像烧红的铁。

纤细指尖猛地一抖。

“我还好,不用扶……”她小声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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