童童小手轻轻拽了拽他袖子,奶声奶气地说:“爸爸不哭。”
沈靳动作微顿,看向她:“童童想妈妈吗?”
童童点点头:“想。”
沈靳:“我们去看妈妈好不好?”
他想起了那座他来不及刨开的坟,在乡下,孤零零地立在那里。
童童以为沈靳要带她去看的是活生生的夏言,很欢喜地点头,问他:“现在就去吗?”
沈靳没应,摸了摸她头发,转身捡起被他失手砸了的相框。相框被磕了点角,照片里的夏言依然是安静微笑的样子。
胸口痛意再次涌来,沈靳将照片反压在了桌上。
他抱着童童下了楼,小书店的门帘被人从外面掀开,一只白皙好看的手。
沈靳脚步顿住,胸口提起的期待在看到林雨的脸时又放了下来,连带着眸色也跟着沉了下去。
林雨没想到沈靳也在,一下也吓怔在了门口,讷讷地冲他打招呼:“沈……沈总。”
见识过几次沈靳的失控,林雨对沈靳的仰慕变成了恐惧,又放不下。
沈靳把童童放了下来,面无表情地朝她走近。
“你找我?”他问。
林雨迟疑点头,又惶恐摇头,看着沈靳一步步逼近,想逃,又想与他靠得更近,人就在这种情绪的拉锯中在原地一动不动,直到沈靳将她逼退到了墙边,她后背贴到了冰冷的墙面上,才惊惧而惶然地看着眼前神色陌生的男人。
“沈……沈总……呃……”忐忑的嗓音突然被掐在喉咙上的那只手掐断。
沈靳一只手撑在墙上,一只手掐着她喉咙,一点点收紧,然后面无表情地看着她眼中慢慢升起的惊惧。
“不是喜欢我吗?怕什么?”
“知道死亡是什么感觉吗?”
“你知道她心脏难受得呼吸不了时是什么感觉吗?”
林雨惊惧地不断摇着头,不断挥舞着手脚想推开他,挣不掉。
童童被吓坏了,大哭起来,哭声惊动了屋后的姜琴和沈靳父亲,刚推开门便被沈靳掐着林雨脖子的一幕吓得魂飞魄散,两人白着脸上前要拉开他。
沈靳仿似没看到,只是近乎残虐地扣紧手指,看着林雨挣扎,压低了的嗓音,一字一句地问她:“那天,你是怎么得意地向她示威的,你也做一个我看看。”
姜琴被急哭了,使劲拽他手臂:“阿靳,你别这样,你会把她掐死的。”
“掐死了更好。”沈靳盯着林雨不放,“刚好,下去给她赔罪。”
邻里都被屋里的动静惊动了,纷纷跑过来,力气大的上前拖开了沈靳,缓过一口气的林雨捂着被掐伤的喉咙猛咳嗽,眼泪直掉。
童童这一阵和她处得好,林雨经常给她买吃的玩的,年纪小也不知道大人的事,看她在一边弯着腰难受地捂着喉咙哭,“蹭蹭”跑了过去,沈靳抬眸看见,手指向她:“沈童童你给我过来!”
才两岁的孩子哪里懂这些,她被沈靳的厉色吓到,本能往一边的林雨身上缩。
林雨眼神复杂地看着这个依赖自己的孩子。
沈靳上前一步将童童拽了出来,旁人怕他又要失控,抓住他手臂。
沈靳笑了下:“你们怕什么,我还能对她怎么样。她就是把我家掀了我又能把她怎么样。”
他上前,盯着林雨的眼睛:“趁着所有人都在,你告诉大伙,我是怎么给了你错觉,让你以为我看上你了。你就好好告诉大伙,你是怎么瞒天过海,让所有人误以为你和我有一腿的。”
“然后再好好告诉大伙,你是怎么逼死夏言,试图顶替她上位的。”
林雨不断摇头,哭得难以自已。
沈靳突然暴喝了声:“说!”
林雨哭得更厉害,手求助地拉住姜琴的手。
有人担心闹大了她一女孩子想不开,上前劝沈靳算了。
沈靳冷笑:“她做都做了,还会怕被人知道吗?”
没人敢吱声。
最后还是姜琴把被吓坏的林雨带出去了。
看热闹的人也渐渐散了,童童也被她爷爷带了出去。
混乱的屋子一下安静了下来。
沈靳不敢去夏言的墓看她,痛苦的情绪像毒液一样侵蚀着他的五脏六腑,她告诉他她不怪他了,可是他又怎么是因为她怪他痛苦的,满屋子都是她生活过的痕迹,是她的气息,却唯独没有了她。
如果非得睡着了、入梦了才能见到她,他宁愿长睡不醒。
沈靳重新回了房间,吃了几片安眠药。
2011年9月4日,他回忆着那一天他做过什么,什么时候睡,又什么时候醒过来。和夏言相识的第二天,所有与那天有关的记忆还是鲜明的。
沈靳在这种回忆中睡了过去,又慢慢醒了过来,做梦一般,夏言在身边,就趴在他胸口上,微微仰着头,打量着他,脸上有些深思的茫然,是她,又不全然是她。
第100章
沈靳手指微动, 碰了碰她的脸颊,温的。
他微怔, 抬眸看了眼, 2011年公司附近的家,外面天色已黑,远处的霓虹在闪烁,世界宁静而平和,脑子里回转的是下午和夏言一块下飞机的情景。
眼眸转动,对上夏言的眼睛。
夏言嘴角动了下:“你醒了。”
脸重新埋入他胸膛上,抱着他。
沈靳一根手臂搭在她腰背上, 垂眸, 哑声问她:“又是在做梦了吗?”
夏言似是笑了下:“是吧。”
人往他怀中轻轻蹭了蹭:“这半年我好像也不停在做梦,感觉整天被关在病房里, 身上插满了管子, 脑子混混沌沌的不清醒,可是又隐约记得有人告诉我, 我和你结婚好多年了, 还有了个孩子, 但是好像处得不太好,你在外面还有人了,心里好像压着什么事总觉得很难受。”
沈靳身体微僵,看向她。
夏言抬起头,看向他:“可是醒来过的时候,我又明明白白记得你告诉过我, 你和她没有关系。我生病走了,你很痛苦。可是好像……我们才认识没多久呢。你说,我梦到的那些东西是不是也都是真的啊?”
沈靳喉咙微哽,轻轻点头:“嗯,我们结婚很多年很多年了。”
额头与她的额头轻轻碰上,手捧着她的脸,看着她的眼睛,哑声问她:“你梦到的那个身上插满管子的地方在哪儿?”
夏言微微摇头:“我不知道。”
抬眸看他时眼眶也有些红,她冲他笑了笑:“每次我想到你那么痛苦,我就在想,我怎么可能舍得丢下你走了,而且童童还那么小呢。”
说完又笑了下,两只手搂住了他脖子:“你别太难过了,说不定我梦到的都是真的呢,我还想和你一起陪童童长大呢。”
沈靳也笑了下,手掌揉了揉她头发,低头,吻住了她。
一夜安睡。
夏言第二天醒来得有些迟,窗外泻入的光线刺得她睁了眼,有些陌生的摆设让她怔了下,头转动,看到床侧的沈靳。
沈靳不知什么时候已经醒来,正单手支着头,盯着她看,若有所思。
看她看向他,他冲她露出一个笑:“早安。”
倾身,捧住她的脸,在她脸颊上印了一个吻。
入睡前的记忆涌入脑中,夏言突然有些分不清,他是哪个沈靳。
她的手也捧住了他的脸,呢喃问他:“你是记得的,还是不记得的?”
沈靳静看了她一会儿,哑声问她:“有区别吗?”
夏言摇摇头,额头抵住了他额头,轻声说:“无论记得不记得,都希望你能像以前那样,好像无坚不摧的一样。”
沈靳笑笑不语,也低头在她额头上印了个吻。
“夏言,如果你真的注定只能陪我五年,我不可能还能像什么事也没发生过的。”
他放开了她,与她一块起床洗漱,一块吃早点。
回房换衣服时,沈靳看到了搁抽屉里的离婚证。
他抽了出来,冲一边的夏言晃了晃:“换回来?”
夏言只思考了一秒,点头:“好。”
两人下午一起去了民政局,把离婚证重新换成了结婚证。
新证件到手时,夏言无意看了眼手机,2011年9月6日,当年她和沈靳领证的日子,意外的巧合让她怔了下。
沈靳也看到了,笑笑,没有说话,长臂揽过她,一块回家。
结婚第一天,两人都没去外面庆祝,一起去超市买了生鲜,回家自己做饭,沈靳下厨,夏言在一边打下手。
饭没做完,门铃响了。
夏言和沈靳互看了眼,沈靳搁下菜刀,转身去开门。
门外站着的是姜琴,局促不安的样子。
沈靳回头看了眼厨房里忙碌的夏言,走了出去,把门虚掩上。
他想劝姜琴先回去,怕夏言看到姜琴又心里不适。
姜琴不肯走,她想和夏言谈谈。
厨房里的夏言没看到沈靳回来,奇怪地回头朝门口看了眼,看到虚掩的房门,困惑地皱了皱眉,放下手中没摘完的青菜,走了出来。
姜琴先看到的夏言,哀求看她:“夏言,我能不能和你谈谈,就十分钟,不会耽搁你太多时间的。”
夏言勉强勾了勾唇:“好。”
她昨天回来后没能见到姜琴,两人没谈上。
沈靳拧眉看她,似乎不太赞成。
夏言冲他露出一个笑:“我没事的,你不用担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