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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14)

“不不不。”陶墨慌忙摆手道,“我是想,大家都请顾公子帮忙,所以顾公子一定会有顾公子的办法,所以才厚着脸皮来问问。其实不会也没什么的,我,我还是走了。”他迅速转身,刚要迈步,就听顾射淡淡道:“等等。”

陶墨身体僵住,一点点地回身,不安地看着他。

“我记得佟姑娘的尸首已经验过了。”顾射道,“为何还要再验?”

陶墨道:“今早有人为佟姑娘击鼓喊冤。我想,或许有疏漏之处。正如金师爷所说,这世上知道真相的,只有佟姑娘自己而已。”

顾射道:“是金师爷指点你去二度验尸?”

陶墨点头。

“既然如此,我便跟你走一趟。”顾射起身。

顾小甲急道:“公子不可去!公子千金之体怎能去做这样……这样污秽之事?”

“污秽?”顾射冷冷地瞥了他一眼。

顾小甲垂头,“是我失言。”

“走吧。”顾射向陶墨示意。

陶墨喜不自胜,就差没有手舞足蹈。

由于陶墨是两条腿跑到顾府的,所以去佟府只要坐顾射的马车。

上了马车,陶墨才知顾射平日里是什么享受。

狐毛毯,貂毛垫,碧玉枕头,紫金暖炉。车中黄花梨小茶几连着车厢,一套白玉茶具稳稳地放在上面,任由马车行走,一晃不晃。

陶墨好奇道:“它们怎么不动?”

顾射慢吞吞地泡着茶,“慈石。”

陶墨瞪大眼睛,“难道是镶嵌在桌子里?”

顾射将其中一只茶杯放在他面前,“你准备如何破此案?”

陶墨低声道:“走一步看一步吧。”

顾射侧头,别有深意地看了他一眼,淡淡道:“也好。”

到了佟府,顾小甲前去投拜帖。

门房却道:“今日小姐出殡,老爷夫人都去了。”

马车被猛地打开,陶墨从车上跳下来,急道:“去了多久?”

门房道:“天未亮就走了。”

陶墨又爬回车上,对顾小甲挥手道:“我们快追。”

顾小甲吃惊道:“追什么?”

陶墨道:“万一下葬,就不能验尸了。”

顾小甲跺脚,“出殡就已经钉了棺,哪里还能验尸?”

门房听他们对答,更为吃惊,“怎的又要验尸?”

陶墨道:“且不说这些,快说他们去哪里下葬?”

门房垂头,“小人不知。”

陶墨瘫坐在车上,捧着脑袋道:“这可如何是好?”

顾射道:“不如喝茶?”

陶墨抬头,正好迎上顾射那双黑白分明的明眸,心神荡漾,只觉一身焦躁懊恼都随之散去,眼里心里只有他看向自己的眼神。

16、名师高徒(七) ...

陶墨没开成棺,十分懊恼。

老陶知道前因后果,却暗暗谢天谢地。开棺验尸不是小事,尤其是已经下了葬,陶墨手中又无切实证据,若真闹出事来,只怕不但热闹一锤先生,还要赔上头上官帽。

他见陶墨心情郁卒,连忙转移他的注意力道:“崔典史已经派人查到那击鼓男子的身份了。”

陶墨眼睛一亮,“谁?”

“那男子名唤蔡丰源,是邻县的一名书生。”

陶墨道:“他认得佟姑娘?”

老陶踌躇了下道:“理应不认得。”但是偏偏认得了。

陶墨皱眉道:“那他们是如何认得的?”

老陶道:“少爷可以让崔典史派人将他请过来,说明前因后果。”那蔡丰源既然敢击鼓上堂,想必已有了交代的觉悟。

“不妥。”陶墨道,“还是我亲自去问的好。”

老陶见他说走就走,忙道:“少爷还是先换身衣服吧。”

陶墨这才注意到自己一直穿着官袍,懊恼道:“啊,我竟然穿了这一身去见顾射。”

老陶心想这可是你自己撞上来的,佯作惊讶道:“少爷去见了顾射?”

每次老陶提起顾射,陶墨都有些羞愧,垂头道:“我想请他与我一同开棺的。”

老陶道:“那顾公子是文人,怎会验尸?”

陶墨道:“可是他随我去了。”

老陶愣了下,对顾射的心思也是百思不得其解。“或许顾公子关心佟姑娘的死因。不过他到底是一锤先生的高徒,少爷与他还是莫要太亲近得好。”

陶墨疑惑道:“他既是一锤先生的高徒,我理应亲近才是,为何反倒不能亲近?”

老陶别有深意道:“我怕少爷的亲近并非顾公子所愿。”

陶墨的脸刷得红了,“我去换衣服。”

老陶看着他匆匆忙忙的背影,无声地叹了口气。为何最近断袖之风如此盛行呢?

陶墨换了衣衫,找了名衙役领路,带着郝果子匆匆赶去蔡丰源下榻的客栈。

客栈有些陈旧,虽是正午时分,也没几个客人在座。

掌柜见衙役进门,慌忙出迎道:“官爷,不知有何吩咐?”

衙役道:“那蔡丰源可是住在你处?”

掌柜早听闻那蔡丰源清晨鸣冤之事,忙不迭地点头道:“是是,他住在二楼左手第三间,与他一道的还有一个书生,听蔡丰源唤他卞兄。”

衙役点头道:“他此刻可在房中?”

“自早上回来,便不曾出门。”掌柜说着,眼睛偷偷瞄了眼站在衙役身后的陶墨一眼。

陶墨回以微笑。

掌柜一惊,道:“这位可是县太爷大人?”

郝果子跳出来道:“正是陶大人。”

掌柜惊得要叩首,却被陶墨扶住,“又不是公堂,不必如此。”

掌柜道:“小的领县太爷上楼吧。”

陶墨道:“有劳。”

等他们上楼,堂中才有陆陆续续的议论声。

“嘿,这个官老爷看上去挺温和。”

“表面而已。通常刚上任的都是龟孙子,等站稳脚跟了,哼哼,那可比虎大王还大爷呢。”

“我看着不像啊。”

“以前那几任看着也不像啊。”

“唉。不过也不用担心,我们这里是谈阳县,只有横着出去的官和横着走的讼师。”

“哈哈。说的也是。”

楼下的议论陶墨却是没听到,他正看着面前的门从里打开,那个公堂青年从一脸惊讶化作冷笑,“县太爷真是好鼻子,这么老远都闻过来了。”

陶墨道:“我能进去坐坐吗?”

“若我不肯,只怕就要被你提到牢里头坐坐了吧。”蔡丰源侧身让路。

郝果子皱眉道:“你说话怎么夹棍带棒的?”

陶墨转身对衙役道:“有劳带路,你先回去吧。”

衙役告退。

陶墨迈进房间。

客房与客栈大堂一样,也有几分陈旧。唯一一扇窗户塞着布条,想是用来堵风。掌柜口中的卞兄并不在房内,只有蔡丰源大咧咧地坐在桌前,看也不看他。

郝果子看得怒从心起,“你知不知道什么叫待客之道?”

蔡丰源道:“不请自来也是客么?”

陶墨问道:“可否请我坐下。”

蔡丰源撇头,“爱坐不坐。”

陶墨慢吞吞地坐了,顺便将旁边的椅子挪到郝果子面前,让他也坐下。

“我来这里是为了佟姑娘的案子。”他开门见山道。

蔡丰源睨着他,“不知陶大人愿出多少封口费呢?”

陶墨愣了愣道:“封口费?”

蔡丰源嗤笑道:“还是大人想一个子儿都不付,直接威胁一通,将我赶出谈阳去?”

陶墨安抚他道:“你放心,只要你不曾作恶,我绝不会将你赶出去的。”

蔡丰源勃然大怒,拍桌站起道:“好个恶人先告状!怪不得你能获得一锤先生夫妇的信赖,原是如此奸诈狡猾。”

陶墨被他骂得一头雾水,呆道:“告状的不是你吗?”

“没错!我会告。不但要在谈阳县揭发你,还要去州府告,去刑部告,去大理寺告!”蔡丰源突地落下泪来,“不告你,如何抚慰英红在天之灵?”

陶墨看得懵了。

郝果子总算听懂了,“你血口喷人。我家少爷连那佟姑娘的面都不曾见过,如何逼死她?”

“见面?”蔡丰源形若癫狂,似哭还笑,“我与英红两情相悦,早已生死互许,今生今世非对方不娶不嫁。我们约定,只要等我中了举人有了功名,就去佟府提亲,谁知,谁知她竟等不及我,就这样去了。”

郝果子道:“那佟姑娘都二十了,你怎的还没中?”

蔡丰源哭声顿时一歇,苍白发青的面色中隐隐透露出红晕来。

郝果子看得有趣,“莫不是你屡试不中,平白蹉跎了人家姑娘的岁月,才害得她一时想不开自缢了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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