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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76)

师爷看他神色便知他已动心,便与他细细讨论起到时的应对策略来。

柳崇品一一记下。待师爷走后,他又翻出两本艳情小说,将书中女子在脑中换成自己,悄悄练习。

找了柳崇品,师爷仍觉不够。他想了想,又找了两名捕快同去请城中几位德高望重的书画大家。这些人虽不屑与师爷往来,但听说顾弦之到了覃城,一个个喜形于色,忙不迭地答应下来。

事后,师爷吩咐两名捕快记住地址,然后去客栈外守候。若是看到他与顾射交谈时扬手,就跑来这里请他们。

捕快应下。

如此一番准备后,师爷才去药房买了些补药,找上柳崇品,一同上客栈来。

他们到客栈的时候,陶墨等人正要用晚膳,看到他们来,一个个都沉下脸来。

唯有金师爷笑眯眯地站起来,“姚师爷,稀客稀客,有失远迎。”陶墨既然要继续做官,那么覃城知府这个顶头上司暂时还是得罪不得的。

姚师爷忙回礼。

老陶庆幸顾小甲正在楼上伺候顾射用膳,不然以他的个性,只怕早闹得不可开交了。

他放心得太早。

顾小甲尖锐的声音从身后传来,带着戾气,“是你!你来做什么?”

姚师爷眼皮一跳,笑容不改道:“这位小兄弟是……”

金师爷道:“顾公子的书童。”

顾小甲冷声道:“你是来请罪的?藤条呢?荆棘呢?什么都没有就来了?”

姚师爷背后隐隐有冷汗渗出。眼前这个顾小甲却比其他人都难应付得多。顾射自持身份,必不会如此出口伤人。而其他人念着他知府师爷的身份也不会出口伤人,唯独顾小甲出身相府,又不必自重身份,最是难应付。

思虑只是刹那。他很快道:“我正是来探望顾公子的。”他将手中的东西递过去,赔笑道,“小小意思,不成敬意。”

顾小甲连眼皮都懒得翻,“既然不成敬意,又何必送来丢人现眼!”

姚师爷的笑容终于撑不住,裂开几条缝。

站在他身后一直不曾说话的柳崇品开口解围道:“小生仰慕顾公子已久,听闻他受伤,心急如焚,不知能否请这位小兄弟予以方便,为小生代为引荐?”

陶墨看到他,双眸一亮。柳崇品相貌堂堂,仪表出众,在客栈大堂诸人之中,可说是鹤立鸡群,十分抢眼。

顾小甲却不领情,“我家公子是什么身份,也是你想见就见得的?”

柳崇品不以为意地笑道:“是是是。小生莽撞。只要顾公子安然无恙,小生便别有所求。”

顾小甲听他语气还算诚恳,稍稍松了松口道:“公子用完膳,歇下了。”

柳崇品眼中难掩失望,“难得顾公子来覃城,小生竟无缘一堵庐山真面目,叫人扼腕。”

姚师爷适时道:“柳兄不是善于临摹顾公子的画吗?不如现场挥毫一幅。若能得顾公子点评,也是三生有幸了。”

柳崇品暗暗叫苦。姚师爷叫他得匆忙,他什么都未及准备,莫说是临摹顾弦之的画,连顾弦之画过什么画都不曾细细研究过,如何能现场挥毫?

姚师爷见他不答,又径自接下去道:“莫不是不敢献丑?唉,也是。顾公子书画天下无双,只怕天下才子在顾公子面前都要自惭形秽的。若是能让我们一见顾公子的真迹,开开眼界,我们也不枉此生了。”

金师爷与老陶对视一眼,对他们的来意心中了然几分。

顾小甲皱了皱眉,步下楼梯,坐到郝果子身边埋头吃饭,不再搭理他们。

姚师爷厚着脸皮在他们邻桌坐下,干笑道:“其实我这次来,是知府大人的意思。自从上次知府大人一时冲动,对顾公子失手,唔……之后,心中一直惴惴难安。他原本是想亲自负荆请罪的,可惜却病了。大夫说是郁结在胸,不宜下床走动,只好派了我来。”

顾小甲咽下一大口饭,冷笑道:“郁结在胸哪里比得上三大记板子来得结实?”

姚师爷语窒。他总不能建议他们把这三个板子打回来吧。

柳崇品从一开始就发现陶墨不时打量着他,心知是个入手的好机会,忙扬起一抹温雅的笑容,道:“这位公子是……”

郝果子瞥着他,低声道:“这是我家少爷。”

……

柳崇品一顿后,从容拱手道:“少爷好。”

郝果子嗤笑道:“我家不缺下人。”

柳崇品笑容微窒。

金师爷的目光在他与姚师爷面上一转,似在掂量他的身份来意。

姚师爷赶着介绍道:“这位是谈阳县县令,陶墨陶大人。”

柳崇品忙起身抱拳道:“久仰久仰。”

陶墨脸红了红,跟着起身回礼道:“不敢当。”

82、后发先至(一) ...

姚师爷与柳崇品都不是面薄之人。即使陶墨那一桌对他们冷冷淡淡,爱理不理,他们也能二人自言自语,自得其乐。但久了,眼见盘中餐渐少,话题却依旧兜兜转转,不进正题,姚师爷不免有些着急。

他斜眼朝外头瞄去。

两个捕快正眼巴巴地瞅着他。

姚师爷抬手。

捕快大喜,领命而去。

“你要做什么?”郝果子冷冷道。

姚师爷一怔,才发现自己举起手的位置正好对着陶墨的后脑勺,看上去倒像是要揍陶墨,慌忙放下手,干笑道:“肩膀有些酸涩,想动一动。”

郝果子嘀咕道:“酸涩还不回家去!”

金师爷道:“姚师爷若是不适,不如早早回家歇息?”他用的词虽然好听许多,但下的还是逐客令。

姚师爷自然不会离去。他好不容易请动城中大儒,还未见成效,怎能说走就走?他道:“天色尚早,我还不累。”

顾小甲啪得放下筷子,盯着外头的夜色,冷冷道:“这年头不识相的人真是越来越多!”

柳崇品有些坐不住,不断拿眼睛去看姚师爷。

姚师爷何尝好受?自从他当了知府身边最得力的师爷之后,就再也没有尝过这样被冷嘲热讽的滋味了。但是他更知道,此时挨不下冷嘲热讽,回去之后怕是要挨知府的板子。

他故作不知地继续闲扯起覃城的人情风俗。

柳崇品倒是准备走了。他来的目的只是顾射,若不能见到顾射,他呆也是白呆。只是带他来的人是姚师爷,姚师爷不走,他也不好丢下他一个人先走,免得生出嫌隙。只是他人还是坐着,说话的劲头却远不如刚才那般中气十足。

又坐了一会儿,陶墨等人用膳完毕。

老陶估摸着差不多时间,对陶墨道:“少爷明日不是要早起?不如早早歇息吧。”

陶墨虽然不很聪明,但这点眼色还是有的,附和道:“好。”

姚师爷急了,道:“陶大人留步!”

陶墨驻步看他。

姚师爷心念电转,脱口道:“陶大人不想知道,是谁告了你一状吗?”

金师爷和老陶等人都看着他。

这时候姚师爷反倒冷静下来。他从容道:“说来惭愧。未见陶大人之前,我听信那人一面之词,对陶大人心底存了几分偏见,这才连带地误会了顾公子。如今想来,真是后悔万分。幸好苍天有眼,事情终于水落石出,才让陶大人免去这场无妄之灾。”

陶墨道:“我不知这一状是谁告的,但他说的话却并没有错。仵作验尸之时,我的确不曾在场。而手下那些钱,虽非我本意,却终究是收了。知府大人若再要抓我,我也毫无怨言。”

“陶大人说笑了。”姚师爷道,“事情已经水落石出。陶大人虽然有错,却只是些微不足道的小错。那人将大人小错化成大错,分明是公报私仇,另有图谋。”

金师爷谨慎地问道:“未知姚师爷口中的那人究竟是何人?”

姚师爷压低声音道:“此事我原是不知,知府大人也不欲告诉我知道。我今日告诉了你们,还请你们代为保密。”

金师爷和老陶等人明明知道他心里想说的要命,却偏偏做出这副施舍般的姿态来,心中暗自好笑,但表面上却还是配合地演下去道:“这是自然。师爷放心。”

姚师爷道:“其实那人便是……谈阳县的典史崔炯。”

金师爷暗暗摇头。想那崔炯在谈阳县这么多年,换了那么多任县官,而他却一直在典史之位上屹立不见,可见本事。不想这次竟然阴沟里翻船,得罪陶墨和顾射不说,还勾搭了这么个翻脸不认人的小人,真可说是聪明反被聪明误。

姚师爷见他们都是处变不惊的模样,心里凉了小半截。难道说他们早已知道?那自己这个人情岂不是不能算了?手中筹码又少了一个,他只能寄望于那些大儒能够打动顾射。

或许他心里催得急,倒真将那些人催来了。

看到六个年古半百的文士进客栈大门,金师爷和老陶就知道他葫芦里卖的是什么药。顾小甲看不下去,径自上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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