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识汝不识丁(85)

许老爷看着陶墨脸色刷白,隐隐发青,不由惊愕道:“陶大人怎么了?是否哪里不适?”

陶墨呆呆地摇摇头,暗道:若他真如此想,那我,我就立个重誓,永世不见他就是了。但成亲却是万万不能的。我纵然不在乎,却不能连累许小姐。

他心中闪过各种念头,最后打定主意,正要婉拒,却发现顾射与许老爷已经聊开了。

“这委实太过可惜了。”许老爷望向陶墨的眼中充满同情,“没想到陶大人竟有这样的苦衷。”

陶墨茫然。

顾射道:“许老爷能够见谅,却是再好不过。”

许老爷叹息道:“陶大人真是宅心仁厚,是我女儿没有福分。”

陶墨听得云里雾里,不禁去看顾射。

顾射冲他眨了眨眼睛。

陶墨心头一悸,也不记得想要问什么了。

顾射与许老爷又说了会儿,便起身告辞。

陶墨从头到尾都是一头雾水,也不知自己究竟为何而来,又为何而走,直到上了马车,才忍不住问道:“你对许老爷说了什么?为何他突然就改变了主意?”

顾射似笑非笑道:“你觉得惋惜?”

“当然不是。”陶墨道,“我只是不懂。”

顾射道:“我说你算过命,天生克妻,不宜婚娶。”

“啊?”陶墨呆住。

顾射睨着他,“你不愿?”

陶墨道:“不,我,我只是没想到你会这么说。”说起来,这倒是一劳永逸的办法。不然今日没了许小姐,明日又会有孙小姐,马小姐。若他天生克妻,不宜婚娶,那些媒婆与小姐自然不会上门。毕竟没人愿意拿自己的性命当赌注。

顾射道:“你若是后悔还来得及。只需回去与许老爷说一声,我适才所言,皆是误会。”

陶墨摇摇头道:“我觉得如此甚好。”

顾射眼中终于浮出一丝笑意。

“可是,你为何要帮我?”陶墨谨慎地问道。他还以为经过昨日之事,顾射已不愿意再为他的事操心。

顾射道:“焉知我不是在帮自己?”

陶墨不解地看着他。

顾射却没有解释,“近日很忙?”

“不忙。”陶墨顿了顿,也想拿点话引开他的注意力,便道,“郝果子说这阵子不顺,要去上香去晦气。”

顾射眼中闪过一抹光彩,问道:“去哪里上香?”

陶墨想了想道:“说是城东有观音庙,城西有夫子庙和道观。”

顾射敲了敲车壁,道:“去观音庙。”

顾小甲在外头叫起来,“为何去观音庙?观音庙是求姻缘的,不管去晦气。”

陶墨听得心砰得一跳。

顾射面不改色道:“不求又怎知不管?”

91、姻缘我定(一) ...

冬去春来,冰雪消融,万物复苏,正是求姻缘的大好时节。

观音庙前男男女女络绎不绝。

顾射与陶墨穿梭在人群中,很快就被淹没了身影。

“弦之?”陶墨个头不高,一不留神就被挤到了前面。脚下是石阶,他又要顾脚,又要找人,走得磕磕绊绊,好不容易走到一处空旷地,回头看向正在往上走的人流,却只看到一个个攒动的脑袋,哪里有顾射的身影?

他有点急,忍不住踮起脚来看。

“陶大人?”

身后传来熟悉的声音。

陶墨不甘愿地回头,强笑着打招呼道:“卢公子。”

卢镇学何等人,一眼就看出他心中不愿搭理自己,原本的好心情莫名变得恶劣,皮笑肉不笑道:“陶大人来谈阳县才短短数月,已接连得两位美人垂青。还需上观音庙来求姻缘?”

陶墨道:“我是来去晦气的。”

“去晦气?”卢镇学以为他嫌弃许小姐,微微皱了皱眉,“陶大人言重了吧?”

陶墨挠头道:“我也觉得言重了。但郝果子说近来霉运连连,还是去去晦气的好。”

卢镇学恍然道:“原来是这个晦气。”

陶墨道:“卢公子来求姻缘?”

卢镇学面色一僵,淡然道:“我是陪友人来的。”

“哦。”陶墨答应着,眼睛不由朝四处搜寻着。

“陶大人与下人走散了?”卢镇学帮着一起找。郝果子与老陶他都见过面,还记得模样。

陶墨摇头道:“不是下人。”

卢镇学惊奇道:“难不成是……许小姐?”

“啊,自然不是。”陶墨道。

卢镇学见他只是否认,却不说答案,以为他不愿意说,便没有再追问下去。“这个时候上山的人最多,陶大人不如随我一同去庙里头坐坐。说不定对方寻不到大人,便会进寺庙看看。”

陶墨犹豫了下,还是摇了摇头道:“我在这里等他。”

卢镇学失笑道:“他难不成是个孩子?大人如此放心不下?”他这话是有几分试探的成分的。陶墨来谈阳县不久,走近的人来来去去不过那几个。他还真想不出有谁值得他如此上心。

陶墨道:“反正里面外面都是等,我在这里等他,还看得分明些。”

卢镇学脑中突然闪过一个名字,“莫非是顾兄?”

陶墨颔首道:“是弦之。”

“弦之?”卢镇学先是一愣,随即一惊,追问道,“哪个弦哪个之?”

陶墨尴尬地看着他。

卢镇学这才想起他目不识丁,干笑道:“我只是想到一个人,有些失态了。”

陶墨突然定定地看着一个方向,眼睛几乎闪闪发光。

“卢兄想到何人如此失态?”顾射的声音从那个方向悠悠然响起。

卢镇学转头,便见顾射拿着一支糖葫芦从人群中优雅地走过来。说也奇怪,明明别人走在哪里都是拥挤不堪,偏偏到了顾射身边,所有人都自觉地让开一些距离,生怕不小心蹭到他。

顾射走到陶墨面前,将糖葫芦递给他。

陶墨吃惊地张大眼睛,“给我的?”

顾射道:“拿着。”

原来是让他帮忙拿。陶墨乖乖地接过去。

顾射道:“吃。”

陶墨用糖葫芦指了指自己的鼻子。

顾射点点头。

陶墨咧开嘴巴,开开心心地咬了一口。

卢镇学在旁站着,突然觉得自己是多余的,像个闯入者,走进了一扇不属于他的房间。

“卢兄来求姻缘?”顾射问道。

卢镇学恍惚回神,道:“啊,是家母的意思。”

陶墨愕然道:“你不是说陪友人来的。”

卢镇学毕竟是林正庸的得意门生,思绪一转,便找到了说辞,道:“家母吩咐我陪友人来的。”

顾射道:“既然如此,那么卢兄请自便。”他说着,伸手拉起陶墨,朝的庙里头走去。

陶墨被他拉着,整个人僵硬得几乎连膝盖都弯不起来,跨门槛的时候脚抬了两次才过去。

到了大殿里,就看到蒲团上跪满了人。

摇签筒声此起彼伏。

顾射松开陶墨的手,“不是说去晦气吗?”

陶墨一怔道:“怎么去?”

顾射道:“向菩萨许个愿。”他顺手接过他手里的糖葫芦。

陶墨呆呆地去了,跪在最后一排最角落的蒲团上。

顾射看着他恭恭敬敬地叩拜,头也不回道:“卢兄还有何指教?”

卢镇学笑眯眯地上前道:“没想到顾兄与陶大人的感情如此深厚。”

顾射道:“这世上总有几件事是想不到的。”

卢镇学道:“如此看来,顾兄之前想请讼师去邻县打官司,应当是为了陶大人了?”

顾射道:“卢兄有兴趣了?”

卢镇学道:“不。我只是随口问问。”

顾射道:“卢兄不是与友人一道来的吗?”

卢镇学道:“顾兄莫非是在赶我?”

顾射转头,看着他,似笑非笑道:“谁说不是呢?”

卢镇学道:“有一事我不知当问不当问。”

顾射没答。他回头依旧望着陶墨的背影。

“我听陶大人称顾兄为……弦之。”卢镇学道,“顾兄的字是弦之?”

顾射漫应一声。

“顾弦之?”卢镇学每个字都念得极重,似乎在确定什么。

顾射索性往陶墨那边走去。

正好陶墨站起来。顾射道:“你求了什么?”

陶墨道:“平安。求你,老陶,郝果子,顾小甲,还有谈阳县所有人都平平安安。”

顾射道:“那你呢?”

陶墨呆住。

顾射失笑。

陶墨急忙又跪回去,将刚才没求到的补上。

他过了好一会儿,方才重新站起来。

顾射道:“你一个人求得比我们所有人都久。”

陶墨道:“我又重新求了一遍。我说的次数多了,菩萨说不定能记得深一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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