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君洗心革面以后(20)

他们一走，室内顿时安静了下来。李无敌如行尸走肉般走了两步，不慎绊倒倒地的凳子，将要栽倒时，落入了苏御的怀抱。

她狠狠地想要摆脱他，却无论如何都推不开。

挣扎了几回，索性不再反抗，她无力地靠在苏御的胸膛处，积压多年的委屈和酸楚瞬间涌上头顶，鼻子一酸，眼泪便掉了下来。

这滴眼泪来得猝不及防，反倒是让苏御有些手足无措了起来。

他身体僵硬地微微往后仰，好不容回过神来，正纠结着要不要拍拍怀中女子的背安慰安慰她时，李无敌低低的声音清晰地传进他的耳中。

“你以为朕那么喜欢杀人吗？你以为朕天生冷血无情毫无人性吗？朕做这么多，无非是为了保护自己罢了。”

苏御原还在为自己冤枉了李无敌而感到内疚，打算不再提俘虏一事，但见李无敌自己打开了这个话头，便也忍不住多说了一句：“不管出于什么原因，皇上也不该去取那些无辜之人的性命。”

“苏御。”李无敌突然揪住了苏御的衣领，仰头直视着他。

李无敌双颊泛红，眼神迷离，身周弥漫着浓郁的酒气，可是语气却是前所未有的认真：“你知不知道，每次你同朕说大道理的时候，朕都很想把你装进麻袋里胖揍一顿。”

她放开了苏御，后退了两步，尽管脚步踉跄，但还是拒绝了苏御的搀扶与触碰。

李无敌走到了窗边，双手搭在窗沿，望着屋外的闹市灯火，微微出了神：“并非是朕容不下那些俘虏，而是朕实在怕极了他们。”

她轻叹了一口气，第一次在苏御面前说起有关自己的往事。

“那时候，桑蠡国趁我父皇病重之际来犯，倚靠他们擅长的巫蛊之术残害了青周数万子民，国中医师束手无策，前往前线的将士同样中蛊，在危难之际，朕的母后周皇后不顾群臣反对，假传圣旨领兵出战。母后未用多长时间便平定了桑蠡之乱，斩杀敌方将领，抓获数百战俘。本以为祸乱已平，岂知没过多久京城便流言四起。有人说，周皇后能胜桑蠡，是因为她本就与桑蠡勾结，甚至有人说，周皇后有篡位之心。”

苏御是江湖之人，对朝堂之事了解不多，但在决定改变昏君心性之前，也是做足了功课的。

据他所知，当时的周皇后确实是个厉害的人物，杀伐决断，野心勃勃。

初时的她还懂得暂避锋芒，但随着先帝的病情愈发严重，她的不臣之心逐渐展露，最终于六年前发起宫变。

只是谁都没有想到，一直默默无闻的十二岁小公主竟会当场弑母，并自己抢走了玉玺称帝。

“你是不是在想，周皇后到底是不是朕杀的。”她冷笑一声，继续道，“对，是朕杀了周皇后，是朕杀了朕的亲生母亲。我恨她，恨她生了我，却从未顾过我的生死；恨她的无情寡义；恨她一次次让我危在旦夕。从我出生起，她便主动将我送给了她的死对头德妃抚养，以展示她的仁义大度。德妃将对她的恨意转嫁在我的身上，虐待我，欺凌我。皇叔看不过，教我武功，让我可以保护自己，可我后来才知道，那些没所谓的外人能给的不过是皮肉之伤，而骨肉至亲所施加的，才是真正的彻骨之痛。她被千夫所指之时，亲手做了一个局来划清自己与桑蠡国的界线，而这个局的牺牲品，就是我。我被引诱进关押俘虏的地牢，那些一直以无辜者自居的俘虏用所有他们能拿得到的武器袭击我，意图要了我的命。我被划破了脸，挑断了手筋脚筋，他们的蛊虫爬遍我身体的每一个角落……那时候，我不过才九岁！”

李无敌背对着苏御，苏御看不清她的表情，却能看到她颤抖的双肩和因为过于用力而青筋暴起的手。要不是这些，苏御几乎要被她那云淡风轻的语气骗了过去。

也是，一个九岁的女孩，面对亲生母亲的利用，上百人的欺凌，怎么可能会不恐惧，怎么可能会不恨？可为什么只是听到这些同自己毫不相干的往事，苏御也会觉得胸口之内隐隐作痛呢？

作者有话要说：

在准备申榜中，这几天章节字数少些，之后会补回来哈

第13章 当你的药

他在玉山长大，虽是江湖中人却不理会世俗之事。他看遍人世疾苦，也救下不少人，但从始至终都只是遵心中道义行事，至于感同身受，他从未有过。

所以，以往有人称他善良，但在他自己看来，不过是淡漠而已。

而这一回，是他第一次动容。

李无敌突然转过身，一如既往地带着帝王的姿态看向苏御。

她粉唇微扬，带着一身醉意自信道：“九岁又如何，女儿身又怎样，敢欺负朕的人从来没有好下场！就算朕浑身上下再无一块完肤，也能用尽最后的力气将他们施加给朕的苦难加倍奉还。朕险些丧命于那百名俘虏手下，但他们并没有讨到半点好处，因为那一夜，大雨磅礴，地牢之内，血流成河，有朕的血，但也有他们的。朕把他们全杀了，全杀了……朕登基以后，便给自己改了名字——李无敌，朕要让他们知道，挑衅朕的结果便是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