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昏君洗心革面以后(21)

李无敌的眼中有精光在闪，上扬的嘴角带着几分魔怔的笑。

苏御静静地看她得意大笑，看着她的笑容渐渐消失，转而代之的是隐隐的哭声。

李无敌蹲下身子，双手抱着膝盖，脸埋在自己的怀中，正如以往无数个梦魇的夜晚，她在梦中惊醒，看着伸手不见五指的房间，将小小的身体蜷缩在角落，用自己的温度温暖自己。

她含糊不清地嘀咕着：“我讨厌他们……明知道牢房中的不是当年那些，那只要一想到‘俘虏’二字，那些噩梦一般的往事便不受控制地浮现在我的脑海中。疼，真的好疼，只有将他们全部杀掉，才能赶走梦魇……”

“可皇上这一次并没有杀他们。”苏御轻声开口，声音温柔地不像话。

“朕在他们之中看到了一个八九岁的女孩，虽身陷囹圄，被同族排挤，但是朕在她的身上看到了当年自己的影子。朕忽然不想让他们死了，朕要让他们知道，就是她们最看不起的一个小女孩救了他们所有人的性命。苏御你知道吗？那女孩离开牢房时，对朕笑了。那个腼腆又感激的笑，竟让朕生出了喜悦。自朕成为李无敌以来，只能倚靠权势和杀戮来给自己安全感，可是现在，朕长了一颗怜悯之心，一颗最无用的心。朕放了他们一马，可朕终将治愈自己的唯一一味药毁了。”

借着酒劲，李无敌难得旁若无人地大哭了一回，不知何时，一件披风披在了她的肩头，她的视线中多了一双骨节分明的手，那是身后半蹲着的苏御正在替她系上披风的细绳。

两人挨得极近，苏御明明已经为她系好了细绳，却并未将手收回，这样的姿势给了李无敌一种被拥入怀中的错觉。

苏御的身上有属于他的香味，若有若无，但叫她心安。

困意渐渐上头，在李无敌阖上眼皮之际，她听到耳旁传来不太真切的一句话：“对不起，往后，我来当你的药。”

再一次见到白发神仙，女帝登时如临大敌，浑身戒备。

自从收敛言行以后，她便再没有梦到过这货，今日又是哪道风把他给吹来了。

该不会是因为自己处置了霍和安，又和寒荒国大干了一架，所以他是来秋后算账的？

李无敌有些心慌，但面上还是一副天不怕地不怕的模样，硬着头皮说了句：“除了威胁人以外还是威胁人，就你这个德性，算什么神仙。”

本以为又要被上一堂教育课，谁知那白发神仙居然应了四个字：“所言甚是。”

李无敌觉得自己那酒一定是喝到了耳朵里，把耳朵整坏了。

臭神仙居然会认可她说的话，而且还是用这么温柔和善的语气说的。

“欸。”李无敌狐疑道，“兄弟你喝高了吧？没发烧吧？该不会又在想着什么法子整朕吧？朕先声明，江时越那蠢货爱咋的咋的，你压根威胁不到朕，还有朕的叔父，人都已经入土为安了，您老就别瞎折腾了。”

“嗯。”

又是这么客气的语气，李无敌越发忐忑。她是个直性子，不会说弯弯绕绕的话，也见不得别人拐弯抹角。

索性一个叹气，直言：“你到底想怎样！”

等到的却是一声浅笑。

李无敌再一次怀疑自己的听力出了问题，因为她竟在这臭神仙的笑中听到了一丝自嘲与释然的意味。

“这段时日，是我叨扰了。往后时日，愿皇上安好。”

女帝小声嘀咕：“没有你的叨扰，朕自然安好。”

她话音刚落，便见白发神仙的声影消散，身周的一切也变得清明起来。

李无敌睁开眼睛，发现自己已经回到了清华宫，身上没有半分酒后不适之感，鼻尖还能闻到若有若无的熏香。那是苏御从玉山阁带来的香，有静心凝神的功效。边疆不定的那段时间，李无敌便是靠它得以安眠。

她看了一眼身侧睡得正沉的苏御，顽皮地伸手轻轻抚了抚他略微有些泛青的下眼皮，忽的咧嘴一笑，心情大好。

女帝担心扰了苏御的睡眠，并未去唤三七等人进来服侍，她自行穿戴整齐，洗漱完毕，轻手轻脚出了寝宫上朝去了。

昨夜宿醉并没有使她头昏脑涨，但这一个早朝却险些要她的脑门炸开。

此前大败寒荒国，不仅护得青周领土，大展国威，还将几个离得不远的外邦小国震慑得不要不要的。

慕本国南接青周本土，北靠寒荒边部，因为位置特殊，每每青周与寒荒一打战，慕本国的国主便要先慌上几天，生怕城门失火殃及池鱼。

他们本国物产丰富，但地少人稀，觊觎着他们那闪闪发着金光的矿山的人不要太少，因此，慕本国一直有心要找一个靠山，而寒荒国与青周国则是最好的选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