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寻爹启示(55)

轩烁说:“一日足够将江阳城的美景看遍。”

他这么热情,孟多自然不会拒绝,钟齐雁脸色不太好,孟多怕钟齐雁知道的太多容易暴露就也不给他解释,可怜钟夫子眼睁睁看着孟多因为好色跟一个陌生人跑了,想到处于困境的鹿大人,想替鹿时应拘一把心酸泪。

响水湾,暴雨过后的第十五日,峡谷里冲出的淤泥山石堵塞的道路,山脚下的渔村毁了四、五个,河面飘着船只的残屑,泥潭里清晰可见被埋没而无力挣扎死去的士兵和渔民。

临海,可入水捕鱼,吃食暂时不必担忧,但淡水少了,之前峡谷有瀑布可以饮用,可惜暴雨引发山洪,将瀑布口堵死,只剩一道窄窄的小口,断断续续的流着水,幸好他们活着的人所剩无几,这点水也勉强够喝,然而这点幸运也是最大的不幸。

章礼江灌满水囊,走回营地,离开京都时正值深秋,如今已过初冬,海边不显萧索冬意,但天边时而飞过排成行的鸟告诉他,冬风还是来了。三个月,大大小小的厮杀数不胜数,岸边靠海的一侧被血染成了深红色,时而随着大海的波涛将一具一具尸体推上岸。

“章副将。”有人给他打招呼,章礼江点点头,拿着水囊掀开一间营帐走了进去。

里面的人负手而立,黑甲冷裘,背对着他,正凝视着墙壁上的地图。

章礼江将水囊放到案几上,说:“消息传出去已有十日,按照脚程,他们应该到江阳城了。”

鹿时应没说话。

章礼江继续说:“河道还在清理,如果援军抵达湾口与我们里应外合,应该很快就能清出一条路。”

鹿时应转过身,说:“率兵之将是陆科。”

章礼江说:“即使陆科是小人,可如今大敌在前,他应当不会——”话说到一半,却说不下去了,章礼江握紧拳头,手背浮出青筋,他一套哄人的话自己都哄不过自己。

章礼江一拳砸在桌子上,单膝跪下来,说:“属下不甘心,属下宁愿死在沙场,也不愿困死在这这里!大昌与屿人交战数年,接连败退,我们仅用了三个月就夺回了六座沙岛,突围了屿人的右翼,相信假以时日,我们一定能将屿人打回他们的老窝——”

章礼江眼含悲愤:“只差几天,只差几条船,只差一些兵马,我们就能胜了——”

第二十九章 死而无憾(二更)

鹿时应看着他,叹了口气,扶住他的手臂将人拉起来,说:“皇上派我来只为胜战不为凯旋,鹿某有去无回,小侯爷实在不该跟着来送死。”

章礼江说:“我既然生于王侯贵族,活着不能痛快肆意江湖逍遥,若一点为民为国的事都做不到,岂白在世上走一遭。”

鹿时应说:“小侯爷”

章礼江打断他,说:“将帅,我是章副将。”

鹿时应笑拍了拍他的肩膀。

秦白掀开帘子端着药走进来,见帐中气氛不错,说:“吃药吧,弄点水可不容易了。”

鹿时应坐下来,说:“以后不必熬了,我这身子不用喝。”

章礼江说:“将帅这几日看起来的确好了不少。”

前些日子他们突袭北屿战船,虽然打了胜战,但鹿时应却受了伤,虽不知伤情如何,不过看秦大夫的脸色,应该不会太好,营帐中端出来一盆又一盆的血水,将打了胜仗的喜悦都冲淡许多,一时之间军中人心惶惶。

其他人或许不清楚,但章礼江从他爹那里听来不少,章老侯爷天天盼着鹿时应早点死,打听了不少鹿时应的病情,据章老侯爷所知,鹿时应早些年不知因什么原因身中剧毒,听说当时已经快死了,是神医谷和鹿府的人力挽狂澜,终于寻得千年蛊玉,才暂时压制住了鹿时应的毒。

这些年虽不知鹿时应的毒究竟解了没解,但能看见的是鹿时应越来越苍白疲倦的脸,和在宫中偶然间遇见他压抑不住的低咳,尤其是最近三年,皇上免去了鹿时应上朝。章礼江从现在看来,鹿大人应该没有大碍了。

“的确好了不少。”鹿时应笑着看了秦白一眼,秦白沉着脸,没说话。

章礼江见他们似有话说,于是主动说了告退,离开了营帐。

秦白冷着脸,将药放到鹿时应手边,漆黑的药汁因为震荡泛出几道波纹,像京都夜幕下的大运河的涟漪。

他们被困已有十五日,物资急剧短缺,想熬出一碗药的确不容易,鹿时应不忍秦白为他操劳,将苦药一饮而尽,然后对秦白说:“你也知道我现在的身体喝了也是白喝。”

秦白说:“你以后死了,想过我如何有脸去见我爹吗。”

鹿时应说:“你可以告诉秦老神医,鹿时应死而无憾。”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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