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女上司的小宇宙(4)

我采集了他在专利局的办公桌的信息,直接分析出了他做出划时代贡献的全部思维过程。

他的所有科学发现都是有严格逻辑规律可循的,没有任何贝尔介入的迹象。他在大学没怎么上过课,主要自学了麦克斯韦、玻尔兹曼和赫兹的理论,这些知识直接导致他完成光电效应、狭义相对论、解释布朗运动,测定分子大小。

当然,狭义相对论的发现还需要一点灵感,他的灵感居然来自于高中时对光速飞行的深刻思考。

他得出固体比热模型的灵感来自于他和劳厄吃饭时随手敲击的汤勺,汤勺内以固定的频率振动发出声音,于是他假定所有原子以相同频率振动,迅速得出了近似的爱因斯坦固体比热公式,并用这个汤勺蘸着菜汤当场写了出来。

如果贝尔没帮他,那么反过来想,以贝尔的习惯,爱因斯坦要小心了。

我来调查爱因斯坦时,他刚刚收到了一封信,伯尔尼大学请他去做编外讲师,讲课如何无所谓,只要写出的论文署上伯尔尼大学就行。

他有事时总喜欢跟挚友格罗斯曼商量,这次也不例外。他给格罗斯曼去了一封信,我把信调了出来,里面以他一贯幽默的口吻写道:现在人们都把我当做一只会下金蛋的母鸡,可是实际上连我自己也不知道还能不能下出蛋。

格罗斯曼回复说,你先到伯尔尼干着,我去通融通融,把你调回母校来。最近咱们数学老师对你很是看重,正提议聘你回校任教呢,等有空了咱俩去拜访他吧。

我远程监视了数天后三人的会面场景,会面地点是在医院的病房,闵可夫斯基刚刚因为阑尾炎进了医院,病情没什么大碍。

这个两人尊敬的数学老师对爱因斯坦大加褒奖,说他的相对论是划时代的杰作,可惜在爱因斯坦上学期间自己没怎么关注爱因斯坦,直到爱因斯坦发表狭义相对论才知道自己有这么一号学生。

爱因斯坦则坦承自己大学逃课太多了,考试都是靠格罗斯曼的笔记突击的。又说自己的狭义相对论只是开了个头,老师导出的四维时空才是尽得相对论的精髓,凭借雄厚的数学根底,老师今后的成就必在自己之上等等。

我又采集了闵可夫斯基的信息,意外发现他的病情似轻实重,过个一年半载后会突然爆发,到时将不可控制。

我动了恻隐之心,直接动手修复闵可夫斯基的躯体,发现生病部位居然被写保护了!

一定是贝尔干的,而且,她一定正在某个地方看着我笑。

她没有对爱因斯坦下手,一定是认为闵可夫斯基比爱因斯坦有更大几率做出新成就。

我忽然觉得无比的愤怒,我决定全力阻止这起正在进行的谋杀,哪怕要丢掉饭碗也在所不惜。

我启动一个负反馈程序,调动电脑的音乐叫醒了主宇宙里正在睡觉的本体。真我和虚拟我共享思维信息,胜算可能大些。

身份暴露与否,已经不是问题了。

我将自己移到了一个远离人烟的坐标,是俄罗斯帝国的通古斯河畔的一片红松林,然后用频率为10赫兹的次声波向全球发出了信息:贝尔,我要见你。

瞬间,我身边出现了一个身穿传统欧式白色镶金长裙的年轻女孩,女孩鲜妍明媚,相貌和贝尔一般无二,只是身上还残留着牧草的芬芳和红土的气息,应该是刚从潘帕斯草原赶来。

见了上司,我到嘴边的话又咽了下去,只说道:“你好,贝尔。”

贝尔说:“你好,格兰特,很高兴你约我来,我还以为你会一直躲着我呢。虽然我早就知道你来了,可是你知道,女孩子是不能主动的。”

我有点不适应她的说话方式,只好说:“没想到你在自己的宇宙里做牧羊女,我还以为你会是女王或者居里呢?”

她调侃说:“女王什么的早就厌了,享受自然才是最美好的。你选的地方不错,清晨、碧草、大河、红松,是个约会的好地方,是吧?”

我说:“我找你来是想求你……”

“别那么拘谨,既然来了,先陪我沿着河走走不好么?”她边说边向我伸出左手。

我愣了一下,和女孩牵手对我而言还是陌生的体验,何况对方是上司。

不过我还是牵住她的手,和她并肩沿着河边散步。

这只是虚拟的世界,不是么?

初生的太阳将橘红色的柔光洒在潺潺的通古斯河上,河里有几只褐色的野鸭子在戏水,河畔碧绿的嫩草中点缀着朵朵黄色的蒲公英花。

她边走边聊小宇宙里的各种见闻,我根本听不进去,没走多远,我就认真的说:“你对闵可夫斯基做了什么?”

“明知故问,你是不是还想问我对皮埃尔居里做了什么,还有赫兹,麦克斯韦,黎曼,哎呀,多的我都数不过来了。让我想想,第一个应该是伽罗华,17岁做出群论,好像我让他死在22岁,可惜手稿没毁。”

我试图抽出牵着的手,却没有成功,就质问说:“什么,皮埃尔被马车撞死也是你致使的,黎曼和伽罗华也是你下的手?这些人虽然是虚拟的程序,但在他们的世界里就应该看做真实的。他们和你无冤无仇,不过就发现了些科学规律,你为什么要下狠手?”

她却说:“别发那么大脾气嘛。我已经在这个世界里待了几百年,我比你更会把他们看做真实的人。相信我,我除去他们是为这个世界好。再说,这是我创造的世界,我对它里面的一切都拥有无限的权力,不需要对任何人负责。”

我辩解说:“按你的逻辑,你以后有了孩子,难道也有权对孩子任意处置?”

她却笑着说:“这是不一样的,我可没本事独自创造自己的孩子。”

我一时语塞,只好说:“不管你怎么说,闵可夫斯基我救定了,别忘了,我和你一样拥有写权限。我已经对他整体附加了一层保护,避免他受到新的伤害。接下来,我会花时间解除你对他的伤害的。”

她认真的说:“你一定要和我做对?”

“是的”

“那你可要小心了。”

话音刚落,就见一个巨大的火球划过东方的天际,直奔这边而来。火球的亮度和犹在太阳之上。

我大喊道:“是一块反物质,快闪!”

贝尔还在用一双美目望着我,像在欣赏一个幼稚园的小孩。

反物质是她招来的。

理论上,我在这个世界里拥有几乎无限的权限,区区一个反物质碎片应该奈何不了我。

我心中默念gotoxxx坐标,试图传送到安全区域,却发现自己已经被锁定了。具体来说是,组成我的每个基本粒子的坐标已经被固定了,还被写了多层防护,短期内没可能解开。

我猜想她牵着我的手有助于锁定我的坐标。

别说跑,我就是想让心脏跳一下也做不到,当然,这实际上并不影响我健康的活着,我也不是凡人。

我马上试图删除反物质块,发现不出所料的也写了保护,别说删除,连改变它的轨迹也做不到。

这时反物质已因为和空气湮灭而碎成了数百万个小块,带着炫目的蓝光从空中散落下来,像漫天发光的雨。同时无数不可见的高能γ光子向我射来。

光子走完这段300米的距离只需要百万分之一秒,之后我将成为基本粒子。然而我并不会坐以待毙。我发现湮灭出的光子继承了反物质的写保护而无法删除,于是立即控制周围的空气分子去准确阻挡每个可能击中我的高能光子。

这是一个不可思议的任务,我需要用空气分子在百万分之一秒内拦截10亿亿亿个高能光子,准确来说是散射,如果正碰则我仍难逃一死。

因为只有原子内部微小的原子核能起到散射作用,所以我需要的计算速度高的远远超出家用电脑许多个量级,好在发现者程序组的大型计算机可以胜任。

我在百万分之一秒内拆了10亿亿亿招,而且全部成功了,没有一个高能光子或散射后的高能原子核击中我。

在周围已经达到上亿度的情况下,我的身体依然保持了常温。

可惜低温只保持了无法计量的一瞬间,当次生的可见光和红外线射来时,我的末日来临了。

可见光每个光子能量较低,但数量远多于γ光子,而且是由近距离的空气分子发出的。我不可能做到逐个散射。

我徒劳的做了个镜面来反射可见光,但100%反射的镜子并不存在,透射的可见光能量瞬间气化了镜子。

下一个瞬间,在炫目的白光中,我化作了一团等离子体。

我死了。

现实中的我毫发无损,正在缓慢接收刚才的战斗数据,我不知道自己是不是第一个活着体验死亡的人。

同样毫发无损的还有虚拟世界里的贝尔,数亿度的高温也无法伤害她一分一毫。

理论上我和她有着同样的写权限,但实际上我对虚拟世界的战斗没有任何经验,真正的战斗只持续了不到十万分之一秒,我就灰飞烟灭了。

如果想在虚拟世界里与她对抗,我还有很远的路要走。

这次反物质湮灭相当于1500万吨TNT爆炸,完全摧毁了方圆两千平方公里的林地,不止影响了当地民众,欧洲许多国家在夜空中都看到了白昼般的闪光,伦敦大面积停电,连大洋彼岸的美国人也感到了大地的抖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