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32)

说完便掀开帘子进了大帐，可吟然还是紧张地站在那里，不知所措。

等了一会，看见老板娘探出头来，很有气势地朝她大吼一声：

“还愣在那里做什么？！快点进来!!!”

“嗯……哦！知道了。”

吟然有些怕怕地跟了进去。

大帐内，孕妇羊水已破，血水浸湿了襦裙，滴滴答答流下来。

“你马上出去，守在外面，不许任何人进来，需要什么我随时都会吩咐你，知道吗？”

老板娘对守在旁边一脸恐惧的胖子下达命令。

胖子逃也似地奔出去，吟然也有夺门而出的冲动。从小到大，她哪里见过这样血淋淋的场面，又听见孕妇凄厉的叫喊声，心脏好像被什么揪住似地，身上一点力气都没有，背心冷汗直流，害怕得眼泪都要掉下来了。

“现在还不是哭的时候！”老板娘的吼声及时止住她即将夺眶而出的眼泪。

“你在害怕什么？每一个人都是这样出生的，包括你自己在内!”

我？也是这样出生的！吟然心内一震，忽然觉得全身被注入了力量。

此时耳边再次响起老板娘的声音：

“不要发呆了，你去坐在她的头顶上方，使劲握住的她的双手，无论发生什么事都不可以松开？知道吗？”

“嗯！是！”

吟然振作精神，响亮地回答，依言而行。孕妇因为疼痛狠狠攥住她的手腕，抓出血痕来，她始终坚持着没有松开。

老板娘自己跪在孕妇的两腿之间，用力撕开她的襦裙，握住她的双腿：

“产道开了，使劲，把孩子生出来。”

孕妇一开始还叫喊个不停，后来渐渐没了力气，整个人松懈下来，声音也小了，一个时辰下去，孩子硬是没有出来。

“让我死了吧，我受不了了。”孕妇有气无力地道。

“不行！不可以！”

开口的竟是刚才吓得发抖的吟然，她紧紧握住女人就要松开的手，一脸的严肃。

“为了宝宝，一定要坚持下去！你跟着我，吸气——，呼气——这样就会好一些。”

她想到以前看的电视，医生都是叫孕妇吸气呼气的，想想可能有用，于是也如法炮制。这个办法似乎挺有效，孕妇总算恢复了些许精神。吟然也没有停止对她鼓励。

人不可貌相！还以为她是个娇弱胆怯的孩子，至多有点小脾气，现在看到吟然超乎寻常的表现，老板娘不由对她生出赞赏之心。

这一忙就到了半夜时分，锦绣早带着葡萄回来，一听闻此事就跑了进去，里面的人忙得不可开交，外面的几个人也是转来转去，半刻不得安生。

孕妇凄厉的叫喊一直没有停过，也就罢了，只是锦绣时不时端出一盆血水来，看得他们实在是心惊肉跳。尤其是那老实青年，不是胖子拦住他，几乎就要冲进去。

听得里面老板娘的声音：

“好，已经看到头了。使劲！”

又一会儿，传来锦绣的声音：

“嫂子再加把劲儿，就要出来了。”

“哇——！”

一声嘹亮的婴儿啼哭响彻天际。

大伙儿都愣住了。

一刻钟后，锦绣掀开帘子出来，笑吟吟地道喜：

“老实哥，恭喜了，是个男的。母子平安。”

“是……是吗？”

老实颤抖着问：

“那我可以进去吗？”

“现在不行，再等会。”

锦绣换了盆干净的热水进去。

“时候到了我们会叫你的。”

帐篷内，婴儿被小心地用水洗净，再用干净的布包起来，哭声响亮，没有停过。孕妇一直抓着吟然的手也松开了，她不由得松了口气。

“瞧，多棒的小子。”

老板娘小心翼翼地抱着婴儿给母亲看，母亲疲惫的脸上显出欣慰且慈爱的笑容。虽然她头发蓬乱，胀得通红的脸颊满是汗水，这一笑却是美的惊人，充满母性的光辉。

看到这一幕，吟然的心中盈满感动，不禁想：

“真是太了不起了，她刚刚还痛得不行呢！为什么现在看起来这么精神？小孩子也好奇怪，我刚出生的时候，也像他这样皮皱皱的，像只小猴子似的吗？妈妈也是这样看着我微笑吗？”

她从小缺乏母爱，母亲之于她，更像是个陌生人。虽然拥有祖父母的慈爱，但内心深处还是渴望亲生父母的关怀，有时见到别的孩子和妈妈在一起快乐的样子，暗暗会生出一点埋怨的情绪来。但是此时此刻，她的内心有一种温暖的东西涌上来，胸怀是完全地放开了，眼前的道路似乎更加光明。

这一夜的经历，是吟然离开桃源村后，所上的人生必不可缺的第一课，令她头一次感受到生命诞生的奇妙！也使得她在后来面对的更多苦难挫折以至于生离死别的时候，能够更加坚强地挺过去。比起如此珍贵的收获，疲劳、紧张、害怕甚至手腕上被抓出的一道道血痕，都实在算不了什么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