花月奇梦录(70)

吟然暗想，这位应该就是飞虹客栈的老板娘吧，跟老板娘一样，很有女人味。不过看起来病得比我想象中的还要厉害啊。真是太可怜了，如果我已经学会医术，就可以给她看看了。

此时，塌前还跪坐着一位十七八岁丫鬟打扮的少女，上半身趴伏在床边，睡得正香。掌柜正要上前用手背敲醒这明明应该服侍主人，却抵挡不住睡意会周公的懒丫头，飞虹客栈的老板娘忽然睁开双眼，轻轻摇了摇头，他赶忙低头退了回去。

“曼苏，人我给你带来了。”胭脂大娘刻意压低了声音。

“嗯。”曼苏眼波流转，探究的视线落在吟然身上，她虽在病中，一双丹凤眼依旧明媚动人，顾盼生姿。

“这孩子，你别看她人小，可比大人强太多了，聪明有学问自不必说，难得待人也谦虚得体，教养极好……”

许是为了教她放心，胭脂一个劲地夸赞吟然，把她说得天上有地下无。吟然觉得她言过其实，心里很难为情。

就在她因为老板娘越来越离谱的夸奖，羞得想要找个地洞钻下去的时候，曼苏老板娘忽然发话了。

“孩子，过来。”

她有气无力地朝吟然招招手，自己也艰难地想要起身。

吟然赶紧上去扶她坐起来。

“你心里认为自己有她说的那么好吗？”

她说话的声音很轻，语速缓慢，明显的中气不足。

“我——”吟然迟疑了一会，虽然瞧见老板娘一直朝自己使眼色，还是决定实话实说，“老实说，我虽然不笨，但谈不上非常聪明，也没有什么学问，最多识得几个字，懂一点算数而已，而且对于做生意，我真的是一窍不通，但是如果您实在找不到其它合适的人选，我也只能尽自己的努力了，假使帮了倒忙，骂我几句也没关系，请千万不要生气，身体要紧呢。”

人贵自知，吟然是晓得自己有几两重才这样说的。她想虽然表达了自己想要帮忙的心愿，但同时又暗示了严重的后果，如果曼苏老板娘是个理智的人，肯定会打消要自己代管客栈的念头，那胭脂老板娘也没什么好说的了。

谁知听了她一席表白，飞虹客栈的老板娘曼苏非但没有大皱其眉，反而缓缓点了点头，脸上竟现出满意的神色来：

“嗯，胭脂姐，这孩子实在，把生意交给她，我很满意。”

吟然立刻石化。

这样也行？！曼苏老板娘是不是病糊涂了！完了，这下真的是骑虎难下了！她在心中暗暗叫苦。

旁边曼苏毫不迟疑地吩咐掌柜：“老徐，我要到城外的别馆静静将养些日子，我不在的这段时间，店里的事儿，就交由这位梁姑娘暂时代为打理。你马上带她熟悉一下四周，同伙计们见个面，再把要负担的事和咱们这里的规矩一并交待一下，她有何不明白的地方，要不厌其烦的解释，遇到了麻烦，你更需多多帮衬着。”

“是，”徐掌柜恭恭敬敬应道，又对吟然行了一礼，“梁姑娘，请随我来。”

可怜的小姑娘，小心翼翼帮曼苏老板娘重新躺好，慌张向掌柜大叔回了礼，偏过头就看见胭脂大娘冲自己瞪眼睛，示意她听从安排，否则——

哎，木已成舟，多说无益，再说胭脂老板娘生起气来很可怕，只能走一步是一步了。吟然惴惴不安地告退，跟着掌柜大叔出了房门。

这边胭脂大娘见她走了有些时候，长吁一口气，突然对躺在床上病歪歪的曼苏冷淡言道：

“别装了，人都走远了。”

“做戏做全套嘛！大家伙都以为我病着呢。”

曼苏笑吟吟地从床上坐起来，虽然看上去懒洋洋的，但是一系列顺利起身的流畅动作，与方才颤巍巍需要人协助的病弱模样，简直有天壤之别。

“真想不到，一向视财如命的你，也有把生意交给小孩子过家家的时候！”

老板娘从腰间取出烟杆，以巫力点燃，单手叉着腰，姿势优雅地吸了两口。

“没法子，因为少爷说想看小然当上老板娘的可爱模样啊，少爷的愿望，就算是死也要帮他达成，何况一间小小客栈呢？”

曼苏斜坐在床上，风情万种地轻拢鬓角，中气也回来了，语速的缓慢与口气的懈怠，却似乎出于天生。

“也对！我都忘了，你同你那主子，不仅同是演戏的天才，个性也一般的无聊！”胭脂忍不住提高声音讽刺她，“如此欺骗耍弄一个纯真善良的小姑娘，十分有趣吗？！”

“的确是个好骗又有趣的小姑娘啊，一般人也应该想到的罢，谁会将这么大的客栈交给一个不经世的小娃娃？但少爷的本意可不是耍弄她，只是想看她能够成长到何种程度而已。未经风雨的花骨朵，娇怯怯的小人儿，将会开出怎样美丽的奇花呢？”曼苏嫣然一笑，话锋一转，“话又说回来，姐姐，你虽然抱怨个不停，结果还不是乖乖配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