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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为系归舟(9)

以后不会无聊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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聊完正事,总算可以悠闲地闲聊几句。刚好佣人过来收碗碟,我们转战客厅喝茶,我问了句:“午餐感觉怎么样?不难吃吧?”

“非常好吃。”

“那就好,我还担心你吃不惯,所以没放辣椒。”

他脸上露出惊讶的神情。

“这是你做的?”

“很奇怪吗?这一桌都是我做的。”

他大笑起来。

“只是有点出乎意料而已,没想到你会做菜。”他看着我笑:“当年上学的时候,你有点……呃,不近人情。”

他说的应该是那次下课后找我说话我都很冷漠,但我发誓我只是赶着去食堂而已。

“你那时候也差不多,你要是答应跟叶云薇交往,估计叶修羽也不会那样整你了,说不定今天就是叶家的驸马爷了。”

叶云薇是叶修羽孪生妹妹,也是个被惯坏了的娇娇女,当年她似乎喜欢过邢云弼,没有在一起之后,叶修羽整邢云弼就整得更狠了。

邢云弼如今已经比叶家驸马爷更风光,自然不会介意这点小玩笑,反而笑得比我还开心。

聊了一会儿天,缅怀了一下当年,邢云弼就准备告辞了,他晚上还有个宴会要参加,我拿出一张支票递给了他。

“这是什么?”他不解。

“你的定金,”我威胁他:“如果你还想来我家做客的话,最好把你的定金拿回去。胭脂水我要到原厂去做,如果不出意外的话,一个月之后可以送到你家。你再敢给我一分钱,我就把你扔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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今天予舟回来得很早,几乎是邢云弼前脚离开,他后脚就到家了。而且脸色非常阴沉,到家就把外套往沙发上一扔,我装作没看见,悄悄过去把他外套捡了起来。

他直接抓住了我手臂。

长得英俊就是好,连生起气也这么好看。他眼神冷得像冰,狠狠盯住我,握着我手臂的力度渐渐收紧。

“如果你不是想把我弄成残废的话……”我苦笑着说道:“可以稍微轻一点吗?”

“废了我养你一辈子。”

他话是这样说,手上的力度却渐渐松了。他从小就是最不可爱的那种死要面子又脾气大的小孩,常常一时气头上弄坏了喜欢的玩具,等人问起来还要嘴硬,我以前不懂这道理,吃了不少苦头。

“看来不废就不准备养我一辈子了?”我死到临头还在开玩笑。

果然予舟的脸色更冷了。

“你让邢云弼来家里干什么?”他冷冷问我。

“没干什么啊,我想知道你工作上的事,你不肯告诉我,我就只好把邢云弼请到家里来问了。刚好他昨天送了瑞瑞礼物,我就顺便送了他个回礼,一套胭脂水,我还得特地为这个去一趟景德镇……”

予舟总算松开了手。

“就为这个?”

“对啊,就为这个。”我很不要脸地承认了:“如果你以后还不打算跟我聊天的话,就要习惯家里经常有客人到访的日子了。”

我总觉得予舟有种松了一口气的样子。

“你知道这个干什么?”他皱起眉头,似乎还是不想跟我说什么。

我低头看着手上的外套,昂贵的西装面料薄而挺括,灰蓝色上点缀着低调的暗纹,指尖触感柔软而舒适。客厅的灯光很亮,要在这样的灯光下说一点好情话,恐怕不是太容易的事。

“我小时候想过当一个画家,”我听见自己的声音,喉咙像有一把生锈的锁渐渐被打开,尘封的东西要拿出来总是会带着痛,但我仍然生涩而笨拙地说了下去:“我喜欢古画,但做瓷器更有成就感。我也想过重新画画,但是可能要等瑞瑞再大一点。我常常担心教不好瑞瑞,我想让你一起帮我教,但又怕你并不喜欢瑞瑞……这些关于我的事,你会想知道吗?”

“我想跟你聊天,想参与到你的人生之中,我想知道关于你的一切事情,不管是我希望这里对你来说是一个家,而不只是一个休息的地方。我甚至希望能替你分担一点东西。这就是婚姻的意义,不是吗?”

我抬起眼睛,却不敢看他的脸,我只能提婚姻,却不敢妄谈爱情。

我知道他会惊讶,也许他从未想过我想要的这么多,也许他会后悔跟我结婚。

但我不会后悔。

如果说我这二十六年从一无所有到今天的人生里有学会什么道理,那就是自己想要的东西,一定要毫不犹豫地抓紧,哪怕姿势狼狈也要死死地抓住,一刻也不能放手。我最开始只是想追随在他身后,能每天看到他就好,渐渐就想要更多,哪怕是今天所有人都知道林湛已经和纪予舟结婚,但我心中仍有不足。

我像一个贪心的小孩,因为好运,拥有了一个巨大的城堡,全世界都以为我应该心满意足,我却仍然在纠结城堡中有几扇门仍然对我紧闭。

我并非贪得无厌,也不是贪心。我愿意用这一生来驯服这一个人。

除此之外,别无所求。

过了许久,也许并不久,因为此刻的每一秒对我来说都如同一百年那么长。

我听见了予舟的声音。

“你不需要替我分担任何事。”他平静地说了这一句:“以后你不准见那个姓邢的。”

我很想苦笑。

看吧,这就是我的予舟,我不解风情的予舟。

投之以情话,报你以冰雪。

第八章 宠物

无论如何,多个朋友总算好事。

沐蓁去年毕业旅行去了趟敦煌,除了学会画飞天跟雕佛像之外,还多个怀毛病,还学会品评人了,给每人安排一种植物,说我是沙棘,只需要一点点水,就能从沙子里开出花来。

我知道这丫头言外之意是说我对情感的要求贫瘠得可怕,不需要朋友,也习惯没有亲人,顶着一身的刺过日子。

但我对人际关系的看法向来相当消极,认为一个人在乎的东西越多软肋就越多,不如无欲无求,自在快活。

邢云弼算个意外。

他有分寸,知进退,而且聪明,跟他讲话,有种棋逢对手的感觉,何况瑞瑞还很喜欢他。我这两年活得太封闭,物极必反,走出来一点不是坏事。

唯一的问题,是予舟对邢云弼的敌意。

我以前不知道予舟也跟颜仲一样,这么不待见自己阶层外的人。不过想想也知道,叶修羽当年那么厌恶我们,予舟要是和他意见相反,就不会和他成为朋友了。

爱一个人时,常常会犯的错误,就是错估了自己跟他的距离。因为你总习惯性把他放到心尖上,久而久之,就觉得自己离他很近,以为你也是他心尖上的人。

我不犯这错误。

我尽力克制自己所有的期望值,不让自己落入有一天大梦初醒一无所有的境地。这是对瑞瑞负责,也是对予舟负责。

五月月尾,又开始忙了,因为店里端午系列的一套青瓷出来了。

其实这事应该算我的错,本来青瓷就是新涉足,设计稿又拖太久,从过完年就说要画,一直到四月底都没把图交给瓷厂,所以端午都过完了东西才出来,除了预订过的客人之外,剩下的几百套只能摆在店里慢慢卖,这天我正在家里翻书,电话响了起来。

是邢云弼:“你做的南瓜非常好看,颜色很特别。”

他说的是这套青瓷里的一个摆件,原型是南宋的南瓜盖盒,我改了一下器型,缩小到可以拿在手里把玩。

“算你有眼光。”我点起烟来吸:“这是影青,市面上都是粉青占多数,天青月白,我就喜欢影青这种青白色。”

邢云弼在那边笑起来。

“其实我一直有个问题想问你……”

“什么?”

“盘子上的裂痕是故意的吗?”

“那叫开片!不是故意的难道是我把摔裂的盘子卖给你的吗?”我没想到自己一番表演全演给瞎子看:“邢云弼,你好歹是个上了岸的海龟,能不能有点常识!”

邢云弼在那边大笑起来。

“好好好,是我见识浅薄。您大人不记小人过,给我个机会将功赎罪。”

“哦?你准备怎么赎罪?”

“附近新开一家意大利餐厅,不如罚我请你吃饭?”

我心头一动。

我不是傻子,在外面也打滚几年,知道这世上没有免费午餐。邢云弼到我店里撒钱还是小事,他这种身份,常常聊天都让我一头,自居下风,这态度已经超过朋友,一定是有所求。

予舟跟他的合作已经告吹,我不知道邢云弼还想要什么?

“吃饭就算了,最近事多,瑞瑞又生病。不如你替我当次说客,将功赎罪。”

“哦,你要我游说谁?”

“你带到店里的那位小姐。”我轻描淡写:“今年我要帮一个品牌做私人订制的化妆品,八月之前接受预定,问她有没有兴趣。”

邢云弼声音仍然带笑。

“好的,我让我助理查下日程,确认下那位小姐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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瑞瑞的身体一直不算好,因为心脏的缘故,虽然手术成功,但是比普通的小孩还是危险一点,我也怕他感冒,昨晚他稍微有点咳嗽就开始紧张起来。今天干脆一整天守在家里,隔两个小时给他测一下体温,瑞瑞也蔫蔫的,穿着毛茸茸睡衣,拖着两个兔子耳朵,蜷在我怀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