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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本闲凉(253)+番外

所以等到入夜,顾觉非忙完回来继续问她,她愣是没提一个字。

当然了,不小心说自己要去做坏事却偏不告诉他要做的是什么坏事的下场,就是被顾觉非按在床上做了小半夜的“坏事”。

第二天起来,陆锦惜准备了一下。

到得下午未时,便一点没耽搁,准时登门拜访了三年半不曾再回去过的将军府。

只不过,去时的阵仗有些吓人。

下了朝之后的顾觉非一身朝服还未换下,却指挥着借来的禁卫军将将军府围成了个铁桶,吓得外面守着的仆役面无人色。

管事儿的赖昌冷汗都下来了。

他打量着这森然的架势,赔着笑问:“顾大学士,不是说夫人今日来取和离书吗?您这是干什么呀?”

“他薛况诈死十年,阴险狡诈,且对本官爱妻贼心不死。说是来取和离书,焉知他不是要巧取豪夺?”

顾觉非坐在马上,身姿清朗,声音也坦荡。

“未雨绸缪,以防万一,本官先带人来在外面等着。待拙荆安然出来,自然便走。王爷身份尊贵,也是通情达理之人,想必不会介意。你们还不快去通传?”

天下竟还有如此厚颜无耻之人!

赖昌简直惊呆了!

他瞪大了眼睛看着浑无半点心虚的顾觉非,差点一口气没喘上来,但最终还是老老实实转过身往里通传去了。

陆锦惜则是颇为无言地搭了一把风铃伸出来的手,从马车上下来,抬眸看了看今天的好风日,又看了看这久没回来过的将军府,最终那目光落在顾觉非身上。

顾觉非笑而不语。

陆锦惜便彻底无奈了,也深知他对薛况的忌惮,干脆不说什么,直接往府内走去了。

怎么说也是在将军府住过一段时间的,进了门之后也算轻车熟路,不一会儿便绕上了中庭,穿过了庑廊,到得中堂。

昔日她算这府里的主人,今日再来已是客身。

薛况果然已经站在这堂中等待,人背对着门负手而立,只抬首望着中堂里挂的那一幅题有“战”字的猛虎下山图,似乎正在沉思。

陆锦惜跨进门来的时候,脚步很轻。

但薛况已是听见了。

他沉凝如山岳、苍劲如青松的身形微微一动,便转过了身来,一眼看见了站在门口的她。

卸去了昨日那端庄得让人生不出半分怀疑的妆容,今日的陆锦惜多了一点自然的雍雅,衣裳也换了一身水蓝的,只是那素淡的耳坠改成了微有艳色的水红錾金琉璃。

于是他笑了起来:“若你昨日这般打扮去公堂,我未必会输。”

第193章 和离之前

看来他是看穿自己的伎俩了。

但又能怎样呢?

昨日一场明争暗斗已经有了结果,便是他薛况心里有再多的不甘也只能化作苦水,自己咽进肚子里了。

陆锦惜不紧不慢地从外面迈步进来,也站到堂中看着前面挂的那一幅画,倒是头一次从这笔墨之间看出了淋漓尽致的杀气。

也不知是不是因为此时的局势?

她弯了唇道:“在为顾觉非设局之前,你恐怕没想过自己会输吧?”

“输是想过的,可并没有想到最后会是败在一个女人的手上。”薛况出乎意料地平和,“或者说,并没有想到会败在所谓‘曾经的妻子’手上。到底你不是她,既不良善,也不软弱。”

那昔日的发妻陆氏,在他口中竟是这样不轻不重、不冷不热的一个“她”字,陆锦惜听了,多少有些唏嘘。

“她为你在这后宅中蹉跎了十一年韶华,你对这个曾爱上过你的女人,可曾有过愧疚?”

说实话,此时的情景有些奇怪。

是一种奇异的剥离感。

明明他们所谈论的“人”就站在这堂上,可不管是“她”自己,还是薛况,字字句句的口吻都像是在谈论不在此地的另一人。

只是他们都没有感觉到半分的不对,自然极了。

早在昨日公堂上,薛况便已经猜到很多东西了。面对着陆锦惜这一问,他有片刻的沉默,最终却是付之一笑,反问道:“你凭什么觉得,该愧疚的是我?”

陆锦惜看着他没说话。

薛况却是走到旁边,慢慢地为她倒了一盏茶,动作间隐约露出手腕上的旧伤疤。

“薛某也是被赐婚的那一个,圣心如铁。是你,你怎么选?”

圣心如铁。

她被这样直白甚而忤逆的一个词震住了片刻,但随后便知道,薛况从头到尾都是看得很清楚的。

“你不会是想告诉我,当年你带那胡姬所生的庶子回来是故意的吧?目的便是不想应下这一门婚事。可没想到,尽管陆老大人已经求到了宫门口,皇上也没改变主意。”

“你是真的很聪明。”

薛况半生戎马,接触过的女人实在不多,就连产生过好感的都寥寥无几,几近于无。

他这一生,似乎只为这家族,为这天下的战争而生。

可陆锦惜也许是一个意外。

她的出现,让他第一次意识到,所谓征服的快感也可以在一个女人的身上实现。尽管她其实站在他的对立面,是他的敌人,也仇恨他,憎恶他,可他竟无法控制自己,无法不为她真诚中藏着虚伪的语言所吸引,无法不为她巧言善辩时动人的神态所颠倒。

这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兴趣。

薛况没有回头看她,只继续说着:“我不娶她,薛氏一门便是抗旨不遵;我若娶了她,世人又要戳着我的脊梁骨说我误了她的一生。可成婚之时,我与她不过是陌生人。凭什么,我一定要喜欢她,好像不喜欢就有多大的错处?至于后宅里的日子,哪一家没有阴私,常年在外,薛某不是神。就如你昨日唱的那一出戏一样,你比任何人都清楚,愚昧的世人总怜悯弱者,你将他们的情绪掌控在手中。可你心内其实与我一样,残忍又冷酷。说到底,对你来说,那不过都是别人的喜怒哀乐。”

感情从来不是一厢情愿的事情,没有人能按着他的头,强迫他喜欢一个自己并不喜欢的女人。

薛况的心里从来没有愧疚。

因为他深知,看似强大的自己,本质上无非与陆氏一般,处于任人摆弄的弱势。

弱者的眼泪总能博取同情,强者的心酸却往往乏人问津。

茶已斟好,薛况端了递给她:“喝茶吗?”

陆锦惜看了他一眼,接了过来,但既不喝,也不道谢,只淡淡道:“我与你,不一样。”

“在你的眼底,万民百姓都不过是没有自己判断力的愚蠢之人,所以你昨日在公堂上才敢完全抛开律例,单单卖一个‘惨’字。你知道他们不会怀疑这样的一个可怜女人,正如我知道他们不会怀疑一个为国抛头颅洒热血的我。”

薛况笑了起来,成竹在胸。

“你跟我,有什么不一样呢?”

“顾觉非跟你不一样,而我同他一样。”陆锦惜并没有正面回答,反而给了一个薛况轻而易举能领会到的点,“对你的一切,他所不认同的,也正是我所不认同的。”

“我开始明白,为什么顾觉非会为你神魂颠倒,连命都不要了。”薛况低沉的声音里,忽然就增添了那么一两分危险的味道,“直到与你说话的这时候,薛某才有些后悔,在对簿公堂之前,我该敲打敲打那赵明德,让他将你判给我。”

“可你毕竟没有。”

陆锦惜淡定极了,神情间更不见半点的忧虑和担心。

“因为你知道你能想到的顾觉非也能想到,甚至你还未想到的他也会未雨绸缪。有他在你做不了手脚。甚至于你若真私底下做了什么手脚,反而有可能被他抓住把柄,最终手脚没做成,反而害了自己。”

的确如此,一字不差。

他与顾觉非早在十年前就有过一次玩命一样的交手,如今大家虽在朝堂上明争暗斗,相互借着别人的唇舌来相互攻讦,可落到他们本人的身上,却是一个比一个谨慎。

但这恰恰给了陆锦惜发挥的余地,是他失算了。

薛况还是笑:“若早来几年,当年被赐婚的是你,我必定钟情于你,比顾觉非还要奋不顾身。”

“可惜晚了。”

对方其实是在调笑,只可惜陆锦惜脸上半点笑意都没有。

“且就算你能属意于我,我也不可能对一个以战养兵、不顾苍生死活的冷酷之人动心。”

“你对我好像很了解。”

薛况微微眯了眯眼。

陆锦惜看了一眼手中温度正好的茶盏,淡淡道:“算不上很了解,不过通读过有关于您边关作战五六年的战报,差一点能倒背如流罢了。”

“哈哈哈……”

这还真是没有想到的。

薛况知道她是看过自己的战报的,毕竟从薛迟那小子嘴里冒出来的那些奇思妙想的故事虽然天马行空,可件件都能与边关战事对得上。

只是他没想到,她看得这么多。

也难怪了。

若真有人对战报进行过缜密、细致的分析和研究,再有那么一点怀疑的心思,要从中看出一点端倪并不是难事。

薛况注视着她的一双眼眸,只觉眼前这女人无论是容貌、气质,还是智慧,都趋近于一种从容的完美。

其实,就算算上今天,他们之间接触也不过三次。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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