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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敌(93)+番外

顾颐几乎能听到腰间传来咝咝的声音,十字架顶端还压在他的皮肤上,如同烙铁火炭,疼痛钻心。

但,也是这疼痛让他清醒了。顾颐缓缓挺直身体,发现路易已经走到面前,眼睛里正微微露出一点儿诧异,似乎没想到他能这么快就摆脱他的魅惑。

顾颐对着他笑了起来,依旧用英语回答:“骗你的话,你也相信?”

“骗我?”路易也笑了,“也对,男人在床上说的话,的确是不能信的。”他说的仍旧是法语。

“床”这个词明显地刺痛了顾颐,笑容从他脸上消失,而路易却笑得更开心了:“看来,你对我们在床上做过的事,还是记忆犹新啊。”

顾颐左手一直抓着张良,右手却慢慢地向身后探过去,缓缓地说:“你就是用魅惑之眼控制了张良。”

“当然。”路易轻松地说,“一个普通人类而已,不费什么力气。”

他耸耸肩:“不过我真没想到,你竟然跟一群猎魔人在一起。难怪我这么多年都找不到你的踪迹,还以为你真的死了呢。”

他向前倾倾身:“猎魔人工会用了什么办法,居然隔断了我们之间的血脉联系呢?”

这个问题很重要。

血族之间的血脉联系极其紧密。初拥是用亲长的鲜血注入,这样转化而来的后代,因为没有其它血脉加入,所以比自然生殖更纯粹、更紧密。因此,血族之间有其它异种无法比拟的感应,尤其是同一血脉之间,相隔千万里都能有所感应。像路易与顾颐,假如有一方死亡,那么另一方就会知道,甚至还能感应到死于何处。那么相反的,如果对方始终活着,另一方自然也会知道。

但是,在顾颐于西伯利亚坠机之后不久,路易就失去了对他的感应,但是这种联系的断绝与死亡又不太相同,因此路易派出了更多的人前往查看,却始终没能找到顾颐,不得不在几年前将他划入了死亡名单之中。

可是,事实证明,顾颐还活着,并且体内的血脉仍在,还是血族。既然这样,为什么他会感觉不到呢?据他所知,猎魔人工会可没有这种东西啊,就是以前那些血猎,也并没有隔断这种联系。事实上,血猎比人类猎魔人有优势的地方,正是他们的血脉,让他们可以更敏锐地发现和捕捉同类。难道说,猎魔人工会其实是有办法的,只是正因为要利用血猎的这种能力,所以才没有给他们隔断血脉感应?

路易心里思索着,眼睛却看着顾颐。一种属于血族亲长的威压从他身上扩散出来,这种威压对低阶血族的效果还要看两人的能力对比,但对自己的后代却是有绝对效果的。

顾颐的眼睛不得不与路易对视,肩膀却往下沉,仿佛有什么沉重的东西压在他肩上一样:“我……不知道……”

路易歪了歪头:“是吗?”

他声音温和,顾颐的身体却是一颤,又往下弯了一点:“猎魔人……工会的事……我……不知道。”

路易微微皱了一下眉头。他能感觉到顾颐说的不是谎话,这是血族后代面对亲长时不能抗拒的本能,也就是说,他真的不知道猎魔人工会是怎么做到这一点的。

“看来,即使你为他们效力,猎魔人工会也并不信任你呢。”路易轻松地说,抬手把顾颐的一绺头发拨开,微微一笑,“弗兰克,你这是何苦呢?”但是即使离得如此之近,他的亲长血脉把顾颐压得死死的,在他的感觉里仍然没有和顾颐的血脉感应,仿佛眼前站的就是个普通人,根本不是血族。

这真是太奇怪了,猎魔人工会究竟是怎么做到的?难道他们对血族的研究已经深入到了这种程度?路易的目光微微有些晦暗,轻轻地笑了一下:“果然——非我族类,其心必异,弗兰克,你们的这句话说得真是太正确了。”即使是合作,也都是各怀私心的,他是这样,对方亦然。

他这句话换成了中文,说得还十分流利,仔细听听居然还带着点儿吴侬软语的味道。顾颐只觉得心里仿佛被戳了一刀——路易的中文完全是跟他学的,甚至连口音都跟他一模一样,当然,是他当初刚到欧洲时的口音。

同样的,他的法语也是跟路易学的,如果说出来,也是完全相同的巴黎口音,这也是他为什么不愿意再说法语的原因之一。

“好吧,这个问题就当你不知道。”路易没有在意顾颐心里的想法,转而问了另一个问题:“那么现在告诉我,你拿走的三件圣器呢?”

说到圣器两个字的时候,他倾身向前,眼睛紧紧盯着顾颐,更强的威压散发出来,让顾颐不得不靠在右侧的墙壁上才能支撑自己,不至于跪倒下去。

“现在,都不在我这里。”顾颐却忽然笑了。

“什么?”路易瞳孔微微一缩,声音更加轻柔,“弗兰克,不要跟我开玩笑。”

顾颐双腿微微发抖,额头上有细汗渗出,却笑得很开心:“开玩笑?我……我可没兴趣……”在路易的亲长威压之下,他的确不能说谎,然而真话却并不等于全部的真相,比如说——隔断他血脉联系的并不是猎魔人工会的手段,所以他说“不知道猎魔人工会的事”是真话,却并不是真相,而这一点,是路易无法仅凭亲长威压而得知的。

圣器,也是一样。

“那么,三圣器在哪里?”路易脸上的笑容终于消失了。对他来说,圣器是比隔断血脉的方法更为重要的东西——那是他筹谋多年的计划的一部分,必不可少。当初被顾颐偷走,导致他的计划中断,这些年不得不付出更多的努力去靠近目标。而现在,一个极大的机会——不,几乎可以说是必胜的武器已经摆在眼前,他必须要拿回圣器,否则就只能眼睁睁看着目的地近在咫尺,却始终无法跨出那最后一步。

顾颐的腿又弯了一些,额头上的汗沁得更急:“尸手,在血雾迷宫里。”

路易脸颊的肌肉微微一抽:“血雾迷宫?你把尸手扔在了血雾迷宫?”这就等于完全失去了,没有人能进入血雾迷宫再把它拿出来。

“你居然把它扔在了血雾迷宫里?”路易的声音更轻,忽然伸出手,按在顾颐肋下——触及顾颐身体的一刹那,他的指甲无声无息地伸长,像锋利的小刀,慢慢地刺进顾颐的身体。

“那是梵卓一族的圣器,你把它扔在了血雾迷宫里?”路易的声音宛如情人的低语,手指却一点点地往顾颐的血肉里插,“你知道失去了圣器意味着什么?”

顾颐额头冷汗涔涔而下,脸上却仍带笑容:“没什么关系吧?反正你也参不透尸手里的秘密,有和没有,又有什么区别呢?”

路易眼里凶光一闪,又压了下去:“那么,魂戒呢?也扔在血雾迷宫里了?”

“那倒不是。”顾颐满不在乎地靠在墙壁上,任由路易的手往自己身体里插,右手却借着遮挡慢慢伸到腰间,握住了十字架的顶端。

灼烧的疼痛跟血肉被硬生生撕开的疼痛搅在一起,让顾颐背后的衣服都被冷汗浸透了:“逃跑的时候掉了。让我想想——好像就是在血红高原被围攻的时候丢掉的,如果没有被人捡去的话,你去那里找找应该能找到的。”

路易狠狠盯着他。血红高原是多大的面积?那是血雾迷宫的所在地,是整整一片高原!其上有山岭有树林有河流,让他去哪里找一枚小小的戒指?

“弗兰克,你犯了大错。”路易的声音终于不再那么情意绵绵了,“你实在不该跟我作对的。你破坏了我的计划,坏了我的大事!”

“是吗?”顾颐把头靠在墙上,斜睨着他,“如果没有我,你到什么时候才能搞到迈卡维族的圣器呢?你想让谁去对付那群疯子?”

路易噎了一下。夺取其它氏族的圣器,这个念头他早就有了,可梵卓一族能够做出色的领导者,却不是冲锋陷阵的将材,除非他自己出手。但他在族内也有竞争者,如果他亲自出手,没有人能在后方为他调度,成功的希望仍旧很小。而如果从其它氏族请来高手,又不能保证他们会同意他的作法,更不能保证他们得到圣器之后不会据为己有。

顾颐,是他意外的收获。最初他只把这个年轻人当成一次艳遇,他考虑过让顾颐做他的专属血奴,却没有想过要让他成为自己的子嗣。只是后来,他发现了顾颐的身手,同时得到了辛摩尔族的一点试验成果,才决定试一试。没想到这一次尝试竟然给了他最满意的结果——他拥有了一柄利剑,完全可以代替他去完成计划。

最重要的是,这柄利剑是完全忠实的,对别人是百炼钢,在他手里却能化为绕指柔。所以他从来没有想到过,这柄利剑居然也会割伤他的手,让他已经握在手里的一切都在瞬间失落。

“想明白了吗?”顾颐轻蔑地一笑,慢慢把圣血十字架从皮套中抽出,“没有我,你的计划不过是空中楼阁,又何谈破坏呢?”

“你——”路易竟然无话反驳,脸上猛然浮现一丝狰狞,五指曲伸,在顾颐的伤口里狠狠抓了一把,“不听话的孩子,必须受到惩——”

路易的声音陡然停止,仿佛被快刀切断,取而代之的是一声闷哼,他猛地消失在原地,下一瞬间又出现在楼梯间另一角。他的右手还沾着顾颐的血,左手却紧紧按着自己侧腹——幻化出来的黑色西装破了个大洞,露出来的皮肤已经焦黑如炭,仿佛还有一层暗红色的火焰在上面灼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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