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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铁剑春秋(15)+番外

莫秋望着一剑为他忧烦的侧脸,不知怎地竟有些口干舌燥。

莫秋脑海里突然冲出一个念头,要是自己是男儿身的事不被发现,要是一直这般装虚扮弱,一剑说不定便会带着他慢慢走,悉心陪伴看照不歇。

「很难受是不是?」一剑见莫秋居然累到双眼无神表情呆滞,就直想劈自己一刀。自己实在太粗心大意了。

莫秋蓦地回过神来,声音软软地道:「......我们......可以歇歇吗?」

莫秋说话的语气气若游丝,听起来虚弱不堪。一剑立即大力点头道:「可以可以,当然可以!」莫秋得到一剑如此温柔对待,竟不由得微微扬起嘴角。

一剑让莫秋先到树荫下歇息,忆起方才路上曾路过一户猎家,便同莫秋说道:「你在这里等我,我立刻回来。」说罢,往来时路冲了去。

莫秋没等多久,约莫一盏茶罢了,远方便传来动静。

沉稳的脚步声由远而近传回来,像它的主人般让人心安。

莫秋忍不住站起身来朝远处眺望。

只见蜿蜒山路的远方风风火火冲出一个身影,而那颀长身影头上顶着一台沉重的木制板车,朝他这方快速跑回来。

原来是一剑怕让莫秋等太久,竟将板车顶在头上,运轻功沿小径掠了回来。

莫秋诧异地道:「你哪弄出这板车来?」

一剑放下推板车,喘吁吁地抹汗道:「我同山上猎户买的,这车刚好拿来载你走山路,免得你累着!」

一剑将莫秋举起放到平坦的木板子上,满脸笑容的他握住把手,推了莫秋往前走。

莫秋张口想说些什么,却心里一紧,喉头一窒,无法言语。

这个人,真的对他很好......

好到他都疑惑一切是不是场梦......

甚至害怕如果梦醒,自己会否又回到那一无所有的最初......

「咱走一阵子,等过这山头再休息。只是从这处以后都没人家,今晚恐怕得露宿荒郊。」一剑对莫秋说。

莫秋只能闷闷地点头。

在推车上摇摇晃晃度过了正午,而后太阳缓缓西斜,天也渐渐有些凉意。

小路曲折似乎没有尽头,可走着走着山壁消失,前方视线拓展开来,竟出现一片广大草原。

草原上绿草枯萎过半景象萧瑟,然而当微风轻轻吹动干草,便会发出窸窸窣窣的声音,仿佛要将人心里一切哀愁全数吹走般,柔和而美妙的旋律令人不由自主放松了心情。

万物安详宁静,平和宛如梦境,这般前所未有的舒适让莫秋有些昏昏欲睡。

天地间仿佛就只有推车上的自己,和背后支撑着自己的那个人一般,安宁祥和得不可思议。

干草堆里突然有个雪白的身影冒出头来,长长的耳朵竖起来动啊动地,一双眼珠子圆滚滚红通通,发现从草原中央经过的生人之后,专注地盯着瞧。

「啊!」莫秋目光不经意地扫过,发现那东西的存在。

「啥?」一剑张望。

「那里有个奇怪的东西!」莫秋伸手往草丛方向指。

一剑瞧见了。「那是兔子。」

「兔子?原来那就是兔子?」莫秋眼睛亮了一下,声音也明显高了起来,但随即发现自己失态,急忙又压抑过于躁动的少年情绪。

一剑闻言发现莫秋竟然连兔子长什么样也不晓得,想起这孩子的悲惨过去,禁不住便是一阵心头酸酸。

想那老头七老八十,却是童心未泯像是只有七八岁;这孩子不过十三四,但行事作为竟像三四十。

到底是什么样的环境造就了这样的个性,光是想就叫人心疼。

小兔子似乎发觉自己已经被人发现,立刻掉头往后跑去。莫秋瞧那东西跑了,轻轻抽了一口气,大眼睛一直盯着兔子逃走的身影没有移开。

一剑听见莫秋的抽气声,心想小姑娘定是喜欢这等小东西的,便立刻说道:「你喜欢,阿牛哥抓给你!」

一剑发力将木板车往前急推,车上的两个大轮便喀啦喀啦迅速急转起来,顿时风声从莫秋耳边呼啸而过,那板车速度比平时在小径上行驶快上不知几倍。

一剑推着莫秋在兔子后头追着,莫秋发觉自己得抓紧木板边缘才不会被颠下板车,他不晓得一剑怎会认为自己喜欢兔子,只是见那软绵绵的东西一下子被追得近、一下子又窜逃得远,心里头便起起伏伏地随之摆荡不停。

山间草原旷远,心胸也随之展开,莫秋年纪本就不大,如今孩子天性被只软绵绵的兔子引起,加上被板车挡住视线看不清楚前方情况的一剑又不停喝着:「跑哪去了,跑哪去了?撞到兔子没有?」

莫秋被一剑影响,渐渐配合起一剑来,他先是手指指指这指指那,偶尔发个声:「右边、直直走、快溜掉了!」后来见一剑老是拐错方向,兔子越追越远,也耐不住同一剑那般大喊起来。

「左边左边、啊,右边──它转弯了,阿牛哥你快点!又拐弯了──拐弯拐弯──」兔子被他们吓得又跑又跳满山逃窜,莫秋不自觉便受了气氛感染,死命盯着那窜逃身影,喊叫得越发大声起来。

一整个下午,只有两个人的萧瑟草原,一剑推着莫秋满山地跑。偶尔风里能听见一剑气喘吁吁跑到几乎没气的爽朗笑声,还有莫秋忘了压抑的恣意大笑。

至于这可怜的兔子则是被两个太闲的路人追得无处可躲,一边奋力奔跑,一边唧唧乱叫。

莫秋听见兔子叫时惊讶的语气里带着天真,睁着明亮大眼喊道:「阿牛哥,兔子叫了,我以为兔子不会叫的!你听你听!」

一剑笑到气岔,喊道:「傻孩子,兔子本来就会叫!它不叫是因为你没追它,现下你追它追得半死,它自然叫了!」

莫秋闻言突然梗了自己一下,整张脸瞬间涨得通红。

他、他、他方才都干了什么?大喊大叫,还十分愚蠢地告诉别人他以为兔子是哑巴不会叫!

然而回过头去,一剑未曾变过的笑脸仍迎着他,突然间他明白,在这人面前佯装与算计都无用,因这人拿真心待他,而他也只需捧出真心交换即可。

就在想通的那刹那,莫秋畅快地回应了一剑的笑。他先是浅浅勾起嘴角,慢慢地笑意弥漫眼底,而后如信期来临被春风吹醒的花朵,绽放出最为璀璨无瑕的纯净笑颜,回报与这个带给他一切美好的人。

在这里,没有那些不怀好意、等着自己犯错的目光监视着自己;在这里,自己加诸自己的重担与期望被另一个人分担了去。

他此时此刻才终于发觉到生而为人有什么意义,原来,就是为了与自己等待许久的人相遇,与那个人相知,与那个人交心。

原来,就是为了等到这个人而已。

兔子其实不难抓,可为了想让莫秋多开心一会儿,一剑硬是兜着山头跑了一个半时辰,才把那筋疲力尽心力交瘁的兔子提到莫秋面前。

看到莫秋露出高兴的笑容时,一剑心里便想,为了这个笑容,自己就算跑到死都值得。

一剑接着又推着莫秋走了有些路,眼见天色暗下,才寻处山壁洞穴让两人休息。

铺干草、生篝火,一剑全都自己来,只让莫秋待在一旁玩兔子,直到他将所有事弄妥当,还找到山溪将羊皮水袋装满回来,莫秋仍摸着白兔的头,嘴里念念有词讲着什么肥啊、软啊、都是肉的。

一剑望着莫秋那模样就忍不住微笑,女儿家果然都爱玩这些小东西,有这兔子给莫秋作伴,莫秋一路上也不怕无聊了。

靠近些将水袋放下,一剑坐在地上拨弄篝火。

火苗一下烧得旺盛,莫秋忽地抬起头来看看那火,又低下头去对兔子说:「......我一看到你,就觉得你跑得那么快,肉一定很结实......」

突然传来唏唏嗦嗦的口水声:「肉结实,吃起来绝对很有嚼劲对不对?你说,这兔子肉是烤焦些好吃,还是生吃带血的够味?」

「咦?」一剑怀疑自己听错,猛地回过头去,却见莫秋一双眼映着光,眼里头的两簇火焰炽热地闪烁不停。

而那只兔子再细看,根本就瑟缩成了一团,在莫秋膝上一直抖一直抖。

最后,那兔子的下场,成了油滋滋的烤兔肉。

「......」一剑望着抱住半边兔肉大口啃咬的莫秋,嘴巴开开,有些呆。

那兔子他推着木版车追了一个半时辰,只为了让莫秋开心......

莫秋如今是十分开心没错......

只是......是吃得非常开心的那种开心......

一剑一时半刻反应不过来,怎么现在的女孩儿比起玩兔子更喜欢吃兔子了?难道与世隔绝太久,不知如今世道已变?可才八年罢了,八年会是很久的时间吗?

莫秋啃完自己的份,见一剑全然没动,遂问:「阿牛哥,兔子肉不合你口味吗?」

问话的人眼睛没看着被问的人,而是盯着被问人手里那一半的兔子肉,虽然面上神情再自然不过,但眼底那烧得啪叽啪叽的火焰早泄露了他的心事。

「啊?」一剑回过神来,直想到莫秋是个胃口出奇好的姑娘,便毫不迟疑地将手中那一半兔肉递给他。「这也给你吃吧!」

当兔肉递了过来时,莫秋反而愣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