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浪荡江湖之药师(30)

「爹啊、爹啊!」小春不知如何是好,也只能站着任他新认的爹这般抱着他,「我这不是回来、没死了吗?你怎么还哭成这样?」

「我当年从边疆赶回来见到你娘的尸首没见着你的……那些监斩的官员是一问三不知……不晓得你哪儿去了……我听到这话真是心都……心都碎了……」罗绮哭得哽咽,断断续续地道:「都怪爹不好……你们母子俩遇上这么大的事……爹人却偏偏远在边疆……爹一听到你娘劫天牢的消息就立刻赶回来……可就还是…… 可就还是差了一步……叫那恶毒狠心的月妃害了你娘和你……」

罗绮又一把把小春拉开,从头到脚仔细端详了一遍,紧张地说:「他们明明就说亲眼见着你被砍成两段了……怎么可能……怎么可能……怎么可能还活得好好的……还长这么大……爹该不会……不会不会……」

罗绮摇了摇头,不该自己吓自己。

「七月都过了……不会不会……」他家小春活得好好的,有影子有温度,不会是个鬼的。

「我走了运,碰上师父。」小春见他爹情绪稳当了些,但脸色又青又白,怕是之前太过激动再引病根,连忙从怀里掏出红瓶取了药塞进他爹嘴里让他服下,跟着拉他爹坐了下来让他爹喘口气。

小春把自己九死一生的经历完完整整地说了一遍,包括他怎么遇见师父,师父如何渡血给他,师父带他和大师兄回谷,教他医术、教他武功,神仙谷里师兄们对他多好诸如此类的,一切一切讲给他爹知道。

「原来如此啊……」罗绮含泪点头,「你有这番奇遇,过了那么凶险的一关,还平平安安长大成人,这一定是你娘舍不得你跟她走,在天之灵保佑你的缘故。只是……」

一想起心里头的那个人,罗绮忍不住又落泪了,「只是小凝就这么离开了……我真的好舍不得啊……」

「这一切全都怪月妃那个女人!」罗绮突然愤慨地掉起眼泪来,低头咬牙,狠狠说道:「要不是那人间祸水蒙蔽了皇……皇帝的眼,又勾结佞臣陷害兰家,也不会害了兰家一门忠烈,更害得小凝无辜送命……」

「唉……不都过去的事了……」小春叹了口气。这个爹怎么这么爱哭啊!

小春想了想,自己里头像娘,所以罗绮认出了他,外头像他,所以自己也认出罗绮,俩人有血缘关系无庸置疑,但娘从来没提过爹的事情还是颇有问题,他或许该问问才是。

「我说,爹啊……」小春开口道。

「你叫我什么?」罗绮猛一个抬头,问。

「呃……爹?」有何不对吗?

「能不能再叫一次?」罗绮那张带着些许沧桑的俊脸垮着,用极为讨好的语气哀求出声。

「爹。」小春依言再叫了一遍。

「乖儿子,爹的乖儿子。」罗绮感动不已,说着,「再叫一次、再叫一次就好。」

「爹、爹、爹、爹、爹、爹、爹、爹、爹……」小春喜欢当乖儿子,立刻照着罗绮的话喊了不下数十次,但喊到最后,小春不知怎么地眼眶竟也红了起来。

接下来,这对父子忍不住抱头一起痛哭,彼此都沉浸在失而复得的喜悦之中久久皆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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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爹啊……」

「小春啊……」

一直哭。

父子俩重逢的激动情绪过后,小春强压着罗绮上床歇息,毕竟罗绮的心疾最忌七情内伤,小春可不想自己转眼认回个爹,回头又没了个爹。

罗绮命人温了一壶上好花雕,又叫厨房煮了几道精美小菜,和小春在床榻上吃喝闲聊,讲的也都是这几年来发生的事。

小春心里想,父子俩就是父子俩,血缘关系骗不了人。他越看罗绮便越觉得自己人皮面具底下的脸和他相像,但自己绝对没他爹这般爱掉泪就是了。

罗绮边喝着酒,边说着自己当年是怎么和湮波楼花魁赵凝春相遇,又是怎么连下十三局棋赢得佳人甘愿抚琴献曲,但也就是那名动天下的一曲广陵散,注定他这生这世和佳人的纠纠缠缠。

「哦……广陵散啊……」小春没喝酒,只喝茶。

原来爹就是那个人,原来娘也是有提过爹,只是他当时年纪还太小,所以不晓得娘每次提及这个追着她不停转的情痴时,脸上带着的那抹笑是代表什么。

「不过娘怎么都不对我提起你,我也从来没见过你。」小春逐一问着。

「那是因为她生我气……」罗绮呐呐说道,「不过你是有见过我的,只是你忘记了。你满月那天,你娘让我抱你抱了好久,爹还记得你那时候好小,可是就爱笑,爹一抱你,你就笑个不停。」

罗绮想起了以前的光景,神色变得柔和,道:「摆满月酒那天,来王府里道贺的宾客每个都说你长得和爹像,而且明明只是个小娃儿,却见谁也不怕生,见谁也都笑。每个人都说你这便叫将门之后,以后必也是个才人。」

「哦……王府啊……」

罗绮喝得有些微醺,也没听出小春从头到尾在哦些什么。

小春只道他爹有些事或许觉得时机未到、或许不知该如何说出口,才这般遮遮掩掩。但言谈间思虑未见周全,一番话讲下来也漏洞百出的。

小春单只从这些方面去猜,都晓得他这个身份成谜、来头不小的爹是谁了。

没一会儿外头响起敲门声,罗绮在房内喊了声什么事,门外的人遂道:「罗爷,那个绑来的小姑娘一天一夜没吃东西了,还老是哭个不停,您要不要过去看看?」

「绑?」正喝着茶的小春愣了愣,望向他喝酒喝得醉醺醺的爹。

「啊!」罗绮看着小春,尴尬地笑了笑,「就是……在外头看到……」

小春想起自己之前怎么给人招呼进湮波楼的,也朝他爹笑了笑,「那我们现下是不是先去看看小姑娘怎么不吃东西?」

「是是是!」罗绮连忙起身,带了小春就往外走。

他们来到小春再熟悉不过的那间厢房,小春前些天也在这里待过些时候,而门外站着的依旧是专司掳人的那两名大汉,这不禁让小春怀疑,此处是否专门用来囚掳来之人。

大汉显然也晓得小春是谁了,一见、一愣,之后开了门便让罗绮和小春进去。

小春到里头,看到那个姑娘的模样,可又吓着了。

「喝,珍珠,怎么是你!」

被捆在床上动弹不得的珍珠猛然抬起头来,见到是那日在铭城救过她爹性命的恩公,本来止住的泪忽地又拼了命地掉落。

小春连忙趋前把珍珠身上的麻绳解开,松了珍珠嘴上那块布,连声问道:「没事吧,你怎么会在这里,你爹呢?他没和你在一起吗?」

「恩公……」珍珠哭哭啼啼地说,「你那天离开后王八公子又上门逼亲,爹要我上京投奔姑妈,就托人把我带到京里,谁知道姑妈已经过世年余,我无人可依,昨天在街上想着该怎么回去找爹时,突然就被人装进麻布袋里抓到这儿来了!」

珍珠瑟缩着,一副受惊过度的模样。

小春咋舌,回头时嘴角有些抽搐,双眸定定望了罗绮一眼,道:「那个、爹啊……」

「我在、我在!」罗绮紧张地连忙向前一步,乖乖站在儿子面前。

「你这湮波楼里的姑娘们,该不会一个一个都是这么掳来的吧?」小春问。

娘在时湮波楼虽然是卖笑风尘地,可也是正正当当开门做生意,从来不干黑的,怎么一落入他爹的手,就给走样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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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是因为她在套圈圈的摊子前发愣……你娘也喜欢玩套圈圈……我这也是想你娘啊……」罗绮先是难过地道,后语锋一转又连忙解释,「不过我只掳过几个,况且通常关个十天半个月被掳的不愿,我就放人了,向来就没什么逼良为娼的事情发生。爹这都是因为想你娘啊……你可得相信爹,而且现下你回来了,爹肯定不会再这么做了,你千万千万要信爹的话,别气爹、别恼爹啊……你要是不理爹,爹可真的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罗绮这番言语说得真切,神情也一副信誓旦旦的模样。

珍珠让罗绮给搞糊涂了,她拉了拉小春的袖子怯怯问道:「恩公,这里是哪里,恩公的爹把我绑来做什么?是绑错人了吗?」

小春拍了拍珍珠,后又对罗绮道:「这小姑娘是我在铭城认识的朋友,爹你既然把人带来了,就好好招呼人家。」

「当然、当然!」罗绮连连点头。

「以后可别再随意掳人了!」小春皮笑肉不笑的。

「我知、我知!」儿子这副模样,罗绮看了就胆颤心惊,真是活生生和他娘一个模子印出来的,只要见到胡乱来的勾当,便看不过去要参上一脚。

小春接着低头对珍珠说:「珍珠妹妹,先写封信告诉你爹你在这里,让他知道你没事。跟着,叫你爹搬来京城和你一起住吧,铭城那个地方乱啊,这阵子肯定不会安宁,你爹在那里也不好,尽快让他搬来吧!」

小春想了想,再道:「至于铭城那些街坊邻居若是有亲戚可投靠的,也叫他们先往别处避避,暂时先别留在那里了。」

乌衣教总舵便在铭城,又隐于大市之中,这阵子江湖不平静,倘若出了什么事,首当其冲的,便是这些无辜百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