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你比北京美丽(19)+番外

柜员没回话了,瞅她一眼。

她转身离开时,背后传来一声自言自语:“切,固定资产都没有。没钱创什么业啊。”

纪星从银行出来时,觉得自己脸皮都掉了一层。她没工夫过多地纠结自尊心问题,还得打起精神赶去约定的酒店见投资商。

那位投资人是栗俪介绍的,某公司老总,姓吴,约莫四十岁,戴一副框架眼镜,面相端正,身材挺直,很有精气神。人收拾得干净整洁,态度彬彬有礼,眼睛笑起来弯成一条缝。

纪星对他初感印象不错,聊了没一会儿,把准备好的资料递给他看。

吴投资人看得很仔细认真,忽说:“你和栗俪是校友吧?”

“是。”

“你们学校出人才啊。”他叹道,“年纪轻轻就敢闯敢拼。”

纪星不好意思笑道:“就年轻折腾一下,过几年怕没这么大胆了。”又问,“我听栗俪说,您也是做医疗这块的?”

“卖药品的。前些年效益好,现在不行了,市场不好,危机重重。”他叹了口气,“转型也困难,所以想投资,摸索一些新方向。”

纪星揣摩这话,初步判断出几条信息:一、他对医疗整体是有把握的;二、他不太懂新方向,不会过多参与;三、他在摸索,可能不会投太多钱;四、他想转型,可能想要较多的股份。

前两条对她有利,后两条需要拉锯。

而经过和韩廷谈判的大挫败后,纪星认真反思过自己。即使她再如何自信再如何深信她的产品独树一帜,她要的也太多了:天使轮就提出2000万投资,10%的股权,这令大多数投资商望而却步。韩廷虽然能给2000万,但他要51%。

和苏之舟等人商量过后,纪星调整了投资额和股权占比:1500万,15%。

“1500万,15%。”吴投资人念喃一句,翻着资料,说,“你们这都只是计划,还没有产品对吧?”

言下之意纪星很明白,立刻拿出平板电脑,调出视频给他看:“这是我们设计在电脑模拟中打印出的产品,您看。”

视频里各个维度展示着牙齿、骨骼等手术用植入器械。

纪星说:“星辰只做一件事情——把客户需要的牙齿、骨骼、心脏起搏,动脉桥等个人医疗数据用最精细的工艺程序和信息建模设计出来,并精准传递到打印机上,再用最好的材料将产品打印制造出来,变成专属于每一位客户的医疗器材。这种做法还是很有独创性的,以后的市场也会很大。”

吴投资人慢慢道:“据我所知,有一个新兴的公司也在做你们这个,好像叫瀚海。”

“是。”纪星舔了舔嘴唇,道,“瀚海非常优秀,但星辰也很优秀。这个行业说到底拼的是设计和工艺,这点我有信心。而且我听说,瀚海是不接受外界投资的。”

吴投资人意味不明地笑了一下,说:“我对你们的项目很感兴趣,但你开的条件,恕我直言,有点儿狮子大开口。”

纪星讪了讪,礼貌笑道:“那您能开的条件是?”

“700万,15%。”

纪星蓦地一愣。她来之前有很大的期盼,见到吴投资人后更觉亲切,直觉谈判有戏,所以听到这话,心凉了一大截。

“这个太……我这边是没法接受的。”她说,心里却盘算着这是否是对方谈判的伎俩,先压价再慢慢谈。所以她琢磨一番,如果对方的底价是1200万,她或许能勉强接受。

“太低了。还有谈判的余地吗?”

“纪小姐你也知道,我在这行做久了,有很多进货和销售方面的资源。”

“您是做药的。无论原材料还是销售,这跟器械都是两码事儿了。”

“但至少基础不是零。”他说,“我很想跟你合作,但刚才的报价就是我能开的条件,毕竟,投资人的钱也不是流水冲来的。你好好考虑后答复我。先不用这么快拒绝。”

这话说得仿佛料准了她以后会来找他。纪星这才知他只肯出700万,亏她还在琢磨1200万能勉为其难答应。

走出酒店,一阵风吹过来,把她吹得透心儿凉。她走开没多远,接到银行的电话,说她条件不符合贷款政策,无法提供贷款。

纪星赶忙道:“是不是没有看到我提交的补充材料?我今天上午提交了,您看看是不是没有看到?”

“看到了。银行认为你们公司存在的风险很大,按照规章是没法贷款的。”

“能不能再……”恳求的话还没说出口,那边已挂了电话。

嘟,嘟,嘟——

心骤然一扯,倒不是挫败,只觉得羞辱。

她走了没几步,在路边的花坛边坐了下来。

三月中旬,树稍上有一点点嫩绿,树枝却还是枯干的。春天的风,依然冷峭。

她低头揪着手指玩,揪了一会儿,一滴清亮的眼泪砸在手指上。她抿紧唇没吭声,继续揪着手指,一滴又一滴。

这个月见了无数投资商,每失败一次,她就像被撕掉一层羞耻心。她不知道该怎么办了。再拉不到投资,才成立的星辰就要垮掉。她真不知道该怎么办了。

……

这段时间同样感到恐慌而不知所措的,要数东扬医疗的一干高管们。

自去年底韩廷入主东扬医疗后,一直没有动静。都说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上任三个月,别说火了,烟儿都没冒一个。一些本因换老板而夹紧尾巴的高管们都放松了警惕。

谁知道就在上周,他突然将四位副总裁中的两位撤了职。不到两天,新的两位副总裁悉数上位,全是他曾经的得力干将。

这一下,高管层里风声鹤唳。

这天早上的管理层大会上,所有人战战兢兢。

韩廷一身黑色西装坐在主位上,风波不起,说出口的话也不徐不疾:“过去三个月,我调查发现,在座的各位管理人员里头,部分人有破坏公司制度的违纪行为。”

这话一出,整个会议室的人都紧张了。

韩廷回头看了眼身后辅位上的唐宋,后者将手中一摞厚厚的文件轻推到会议桌上。

众人盯着那摞文件,如临大敌。

韩廷也不看那文件一眼,要说的内容已滚熟于心:“采购部部长王充,201X年2月3号向江苏斐然金属材料公司采购钛合金40吨,单价300元一公斤,比当时市场价高出25。”

韩廷目光平静看着王充,后者慌不择路:“斐然的合金材料质量比市场其他的要好。”

韩廷略点头:“我相信。但你得解释下,1月20号你女儿账号里突然多出的五十万哪儿来的?”

“……”对方顿时哑口无言。

气氛一瞬之间紧张至极。各部门的高层主管们正襟危坐,或如坐针毡,或如丧考妣。

韩廷手指在桌面上轻敲一下,继续:“销售部张鑫华,上月1号挪用公款,向xx 官员行贿。数额六十万。”

“这!”张鑫华双眼瞪大,百口莫辩。这是他们行业内默许的潜规则,医疗行业没个行贿受贿哪里还做得成?!

韩廷斯文道:“现在政策变了,国家严打,你还顶风作案。我不查你,等别人查过来,公司就不保。违规操作以后还是少沾。”

对方哑巴吃黄连,有苦说不出。

做到这个位置,哪能没点儿黑历史。有的韩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放过,有的则下手快准狠,不给反抗机会,无非都是他堂姐韩苑的心腹。一番下来,整得七零八落。侥幸留下的也不敢造次,全噤若寒蝉。

韩廷道:“刚才提到的几位,给你们一天时间自动请辞。毕竟为东扬工作过,留点儿颜面。不然公事公办,别怪我下手狠。”

被点名之人虽羞愤恼怒,却敢怒不敢言。一朝天子一朝臣,他们区区跑兵走卒,卷入韩家内部的派系斗争,落得被清洗出局的命运也怪不得任何人。

怪就怪自己没想到,韩廷这人表面看着不争不抢,行事低调,平日在公司见到也冲你弯弯嘴角淡淡一笑,说不上热络,但也不冷漠,对人还是相当客气礼貌的。可老板就是老板,外表再人畜无害,实际却杀伐果决手段狠烈。

就在众人放松警惕以为天色不曾大变,甚至还在日常偷偷给韩苑汇报工作时,这厢突然就来了招斩草除根。

细数收受回扣,谋求私利,偷取经费等数项罪状,借整顿之名清洗前朝老臣。

当着一屋子骨干忠臣的面,行威逼胁迫之事,居然连眼睛都不眨一下,甚至相当和颜悦色:“各位放心,就算请辞,奖金也一定照发。”

江山易主,权力更迭。

被洗刷之人无力多言,只能选择全身而退,另谋下家。

一场大型的洗牌便随着韩廷一声风淡云轻的“散会”落下帷幕。

被清洗之人愁云惨雾,不知出路在何处;留下之人心魂俱惊,下决心与前尘一刀两断效忠新主。

韩廷回到自己办公室,脸色却并不太好。眉心敛着,下颌也绷得紧紧的。

唐宋知道他不满意,照他的秉性,他是不愿给他们机会全身而退的。他看不上这帮人,想送他们身败名裂,狠狠打韩苑一耳光,也让集团上下都看看韩苑养了帮什么货色。

但牵涉人员众多,一损俱损,他得留一些罪不致死的,也得给那些人冠冕堂皇的退路,好聚好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