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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阙(59)+番外

李老夫人与长孙女在静室说话,笑道,“看不出,阿凤的好胜心这样强。”

李镜道,“江南关扑风气极盛,什么都能关扑,阿凤哥说他小时候常在路边看人关扑棋局。这下棋的路数,就是在路边关扑时学来的。我有的时候都下不过他。”话到最后,李镜不自觉的露出几分笑意。

李老夫人很中肯道,“在路边关扑,就能有这等棋力,可是不错。”

李镜笑,“是啊。”

李老夫人问,“秦家没人念书吗?”

李镜道,“秦老爷是白手起家,自己打下的家业,想来当年艰难,怕是想念书也银子念去。到阿凤哥这里,他家就他一个,秦老爷秦太太宠他宠得很,他说什么是什么的。”

李老夫人笑道,“看得出来。”秦凤仪的性子,必是家里有长辈没限制的宠爱孩子,才会娇养出来这样的性情。

李老夫人问,“听阿凤说,平珍和方阁老给你们做媒的事,究竟是怎么回事?”

李镜有些不好意思,李老夫人道,“就咱们祖孙说些个私房话,又没外人。”

李镜道,“我知祖母必是想着,这是我或者大哥的面子。这事儿,说起来还真与我和大哥关系不大,都是阿凤哥自己去办的。扬州城里,要说德高望众,自然以方阁老为首。阿凤哥原是想请方阁老做媒,并没有算上珍舅舅。他那人,一向存不住事,他时常去珍舅舅那里,就把我们的事同珍舅舅说了。他说是顺嘴一提,珍舅舅便应了。如此,媒人便又多了一个。”

李老夫人微微颌首,道,“除了出身,别个我瞧着,阿凤是个不错的孩子。他年纪小,就有些未定性,不过,倒也知道规矩。待你,亦是十分真心。”

李镜道,“哪里就有十全十美的人呢?人这一辈子,不过几十年,何不顺心畅意的过。”

“阿镜啊,你性子能干,故而,为人便强势。你生在侯府,见识过权势富贵,故而,眼下并不将这些放在心上。女人哪,弱也不成,被人欺负,可太强了,难免有些坎坷。”李老夫人缓声道,“女人,在家从父,出嫁从夫,夫死从子。这句话,为什么这么说呢?因为,在家时,看得是你父亲的权势地位。待出嫁了,就得看丈夫的前程。待丈夫过逝,就要看儿子了。你得知道,咱们女人,不是直接拥有权力的人。我们的权力,是自男人那里获得。你也见过来咱们家奉承巴结的那些太太奶奶们,能到咱们跟前,还多是官宦人家的妇人。她们过来奉承,或是为了丈夫,或是为了儿子。她们各家的地位,犹远在盐商之上。”

“你以后出嫁,做了人家的媳妇,就是一府主母,就得为家族出头露面的做女眷间的来往。那时候,你来往的,皆是商贾妇人。纵是见到那些七八品小官家的太太奶奶,都要客客气气、恭恭敬敬,必要时,还要讨好她们。”李老夫人道,“这样的日子,你想过吗?”

李镜点头,“想过。”

“想好了吗?”

“很早,我就想好了。”

祖孙俩这次的谈话,李镜谁都没有说,李老夫人也没有与第三人说,李老夫人只是与儿子道,“这桩亲事,阿凤十分心诚,阿镜也是铁了心的。阿镇啊,阿镜是你的长女,眼下就是她的及笄礼,你的意思呢?”

景川侯道,“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

李老夫人微微颌首,饶是以李老夫人的阅历犹道,“你说,这秦家也是,就这么一个儿子,不教导着儿子上进,硬把个好端端的孩子给耽误了。”

李老夫人道,“要不,咱们给阿凤捐个官,哪怕职低些,弄个实缺,以后也有个升迁。”

景川侯带着几分煞气的长眉微挑,“我还给他捐官?”

李老夫人劝儿子,“只当为了阿镜。”

“母亲放心,我心中有数。”景川侯第二次说这话,李老夫人便未再多言此事。

秦凤仪完全不晓得李家大人物们就他与他媳妇的未来有过这样的对话,他现在一门心思就在赢景川侯上面。只要景川侯一回家,用过晚饭后,景川侯如果回的是主院,秦凤仪就不过去了。如果去的是书斋,秦凤仪便会寻个给岳父端茶送水的理由,过去找景川侯下棋。

秦凤仪虽自诩扬州围棋界的小霸王,他还用一个时辰一百银子的高价过来景川侯的书斋研究了许多难得的棋谱。但,围棋不是一蹴而就的事,秦凤仪拼尽全力,依旧是连输三盘。

不过,他这次输完之后虽然丧气,算了目数后道,“头一天咱们下棋,三盘,我第一盘输你八目,第二盘输了五目,第三盘输了十目。”说完后,秦凤仪喜滋滋道,“岳父,连着五天,我输你,最多不过三目,最少的一次,只输了半目。”

景川侯漫不经心道,“看你这模样,不知道的还以为赢的是你呢。”

秦凤仪自信满满,握着拳头表示,“等着吧!这一天马上就要到来了!”

景川侯看他那拳头一眼,以眼神示意,“过来,给我揉揉肩。”

第56章 拂袖而去!

秦凤仪虽然立志要在围棋上胜过景川侯, 但自现在看,这志向还远的很。李镜的及笄礼则是近的很了。秦凤仪顾不得下棋的事,虽然早在船上送过了阿镜妹妹及笄礼, 既然侯府要正式庆祝, 秦凤仪出去跑了好几天, 寻了一对五彩鸳鸯佩,就是他送给阿镜妹妹的及笄礼了。

秦凤仪是提前送过去的,还肉麻兮兮的与李镜道, “这佩,得打个结子才好佩, 阿镜妹妹, 你给我打,咱俩打一样的, 这样才算一对。”

“还是这般口无遮拦, 什么一对不一对的。”李镜嗔一句,问他, “近来与父亲下棋,胜负如何?”

秦凤仪道, “岳父还真难对付。不过, 我现在棋力大进,我估摸着,用不了多久就能赢他了。上回下棋,我只输了一目。”

李镜笑,“父亲可问过你什么没?”

秦凤仪道, “岳父不爱说话,每回找他下棋,下完棋还要给他揉肩。你说,岳父身边这么多小厮,他怎么这么爱使唤我啊。”

“小厮是小厮,小厮跟女婿一样的?”李镜道,“你还不愿意不成?”

“愿意愿意,我哪里会不愿意。”秦凤仪与李镜道,“别看岳父大人时常黑脸,他身上挺白的。”

李镜惊道,“你怎么知道父亲身上挺白的?”

“看到的呗。总叫我揉肩,我就自岳父衣领子往里瞧了瞧,白晳晳的。”秦凤仪哈哈笑。

对于秦凤仪往自家父亲衣领子里偷看的事,李镜颇是无语,秦凤仪的思路,偶尔就是这么难以琢磨。不过,对于秦凤仪常与父亲下棋之事,李镜是欣喜且支持的,李镜道,“父亲棋下得极好,你不要成天想着赢他,要是哪里不明白,只管与父亲请教便是。”

秦凤仪大声道,“别想!我才不问他!我定要靠自己的本事赢过他!”

“你这是怎么了,你一向活络。先时不是想法子要拉近与父亲的关系,如何又赌起气来?”李镜道。

秦凤仪哼道,“我最讨厌别人瞧不起我,你不知道岳父是如何蔑视我的!”

李镜问,“怎么蔑视你的?”

秦凤仪眯起自己的大桃花眼,学着景川侯那冷淡又有优越感的口吻,“唉哟,又赢了。诶,又赢了。最后,话都不屑与我说的样子!我这辈子还没被人这样瞧不起过,总有一天,我定要赢过他!”

“一点子小事罢了。”

“你们妇道人家,不懂。”秦凤仪撅着个脸,板着个脸,一幅无人能懂自己心境的模样。

李镜忍笑,也不再劝他,只是与他道,“我及笄礼那日,会来许多亲戚朋友,你到时或是跟在父亲身边,或是跟在大哥身边。”

“我知道,我去书房那里问了,笔墨文书的先生说,帖子发了一百多张,介时来的人定不在少数。家里正是用人的时候,又是你的大日子,我一定会帮着张罗的。”秦凤仪与李镜商量,“阿镜,在扬州,女孩子过了及笄礼就能议亲了。我想着,待你及笄礼之后,我再与岳父提一提咱俩的亲事。”

李镜有些羞,嗔道,“这自是由你做主。”

李镜的及笄礼,秦凤仪做了好几身新袍子,打扮得神光耀彩,但凡过来为李镜贺及笄礼的,无不多看秦凤仪几眼。秦凤仪是跟着李钊一并迎客,他这人嘴甜,叫人也只管跟着李钊一并叫。有认识的,便多说笑两句。倘是不认识的,秦凤仪便暗暗记下这些人的姓名身份来。女孩子的及笄礼,主要就是个仪式。妇人们在里头观礼,官客们在外说话,待及笄礼结束,还有戏酒准备。

秦凤仪虽得以与李钊一并迎客,不过,席面他被安排到最末等席位,未能与李钊在一处。好在,秦凤仪是个心宽的,就是末等席位,也皆是官宦大人,秦凤仪笑嘻嘻的陪着吃酒。他言谈风趣,又以景川侯府的女婿自居,便有人问他,“秦公子的亲事该定了吧?”

“我婚书都准备好了,就等岳父大人点头了。”秦凤仪言谈自苦,他能与李钊一并迎客,起码说明,景川侯府没当他是外人。听说他这样说,诸人难免恭喜他一回。

秦凤仪虽学问寻常,但在酒场上的事他并不陌生,他公侯府都去过,也吃过酒,打过交道,应酬这些官员更不是难事。再者,他家是盐商,就没断了要奉承官员,秦凤仪自小到大,耳濡目染,拿捏出个不卑不亢,言谈说笑的模样,待得酒宴散尽,他便过去与大舅兄一并送走客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