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龙阙(64)+番外

孙管事便说将起来,其间如何跌宕起伏暂且不提,便是自他家大爷初到京城受的那些冷待,孙管事说着自己都心疼,更不必提秦太太,光听孙管事说初到京城的事,就哭了好两场了。孙管事连忙道,“不过,咱家大爷,那真是不寻常人。倘是别家少年,遇到这样的冷待,四处碰壁,那还不得六神无主、束手无策。咱家大爷就特有主意,侯府不让咱们进,大爷转眼就攀上了郦公府的关系。我跟揽月他们都是在外头,二门外,也不晓得大爷在公府里如何说话行事,但,我想着,便是等闲官宦门第,也不是容易打交道,何况公府?可大爷不一样,大爷头一回去郦公府,就得了公府里老太太、太太、奶奶们的见面礼,体面的了不得。就是咱们做下人的,也跟着脸上有光不是!还有淮商会馆的人,见着大爷这般本领,私下找我打听来着。我心说,这本事哪里是人教的。我看,也没人教过大爷,可大爷就是有那么种气度。别个去公府巴结的人,都是点头哈腰的,就是门房也瞧他们不上。咱家大爷不一样,那一身的气派,便是我们这些做下人的也跟着沾光。跟着大爷去公府,大爷在里头吃饭,我们在外头也有饭吃,每人两菜一汤,并不叫饿着肚子。咱家大爷,对李姑娘真是心实啊,开始进不得侯府,托了郦公府的远二爷送信,结果,还给景川侯府把信截下了。大爷就见天的到兵部衙门,给景川侯请安问好送饭送菜,足送了一个多月,半个京城的人都晓得大爷是如何的痴心了。大爷生生的用这份痴心感动了景川侯,要不说,精诚所至,金石为开。就大爷的诚心诚意,便是铁石心肠也得叫动容。景川侯就让大爷先到府里给他家老太太、太太请安,我们服侍着大爷过去。大爷的人品、相貌、行事,在国公府都吃得开的,这一到侯府,果然侯府老太太喜欢大爷喜欢的紧,没过几天,就叫大爷搬到了侯府去住了。”

待孙渔把事情大致说了一遍,已是后半晌要吃晚饭的时候了,秦老爷秦太太的眼圈都是红红的,儿子实在是太不容易了。不过,秦老爷到底是一家之主,先赏了孙管事,连带着同儿子出门的小厮侍卫丫环,都有赏,还一人给他们三日的假,让他们都回家歇一歇。

秦太太心疼的紧,拭泪道,“咱们阿凤,自小到大,哪里吃过这样的辛苦,受过这许多的委屈。”

秦老爷自己眼圈儿也是潮湿了,不过,他正色道,“家里就阿凤一个,不经此历练,如何有这般长进。先时咱们哄着劝着,他也不肯念书,你看现在,多知道上进啊。你莫做妇人之态,更不准在他跟前露出心疼来。念书只管叫他念去,倘真有一二运道,我就给景川侯立长生牌位。”

都亏这位侯爷啊,他家儿子要开窍上进啦~~

第60章 脸皮厚

秦凤仪绝对是个神人, 他昨天一直用功到吃晚饭,吃过晚饭不忘同他娘道,“娘, 我在京城带回来的东西, 先取出一份来, 包好了,明天我去方阁老那里,给他老人家带去。”

秦太太笑道, “这个无需你操心,有我呢, 原也准备先把方家这份先备出来。”又问儿子, “我看景川侯府回的礼可不轻,还有几件料子, 很是不错, 在咱们扬州也是不多见的。”

秦凤仪道,“那是李家老太太给娘你穿用的, 是宫里赏赐的料子。这眼瞅就是中秋,娘你做几件衣裳, 再出门叫那些太太奶奶们瞧瞧, 也风光风光。”

秦太太笑,“我享我儿子的福了。”

“这算啥,大福在后头哪。”秦凤仪道,“等我中了状元,你就状元娘, 我爹就状元爹。”

秦老爷秦太太皆是眉开眼笑,秦凤仪与爹娘说会儿话就回房给阿镜妹妹写信去了,一写写了半宿,第二日起床,先背书,待吃过早饭,就带着东西去方阁老那里了。秦太太与丈夫道,“你该与阿凤一道去,也显郑重,他还是个孩子呢。”

秦老爷自有见识,道,“你不明白,你看赵才子,跟咱们阿凤交情好,对我也不错,但也就是个面子上的交情,远不似与阿凤的来往。方阁老也是一样,我要是在一边,那就只能寒暄些个客套话了。咱阿凤不一样,阿凤年纪小,正经的后生晚辈,他又是个招人喜欢的,反是好讲交情。”

秦太太微微点头,再次道,“咱阿凤,自小就这般,人见人爱的。”

好吧,世上觉着秦凤仪人见人爱的,怕也只有秦家这对夫妻了。

不过,秦凤仪提着东西到方家,直接就见到了方阁老。方阁老看他长高了些,还是那副神完气足的俊模样,心下就有几分喜欢。秦凤仪笑嘻嘻的作揖行礼,笑道,“方爷爷,我回来啦!”

方阁老笑问,“什么时候到的?”

“昨天到的,我带了些京城的土仪回来,您老在京城好几十年,给您带了些,您尝一尝,看可还地道?”

方阁老谢过秦凤仪想着,方悦笑,“看阿凤你这神采,就知必是有好消息的。如何,跟阿镜妹妹的亲事可定了?”

侍女捧上茶来,秦凤仪接过,先奉给方阁老,自己也接了一盏,却是不急着吃茶,道,“算是定了吧?”

方悦与李家兄妹都有交情,不由问,“这话怎么说?”

“没去京城前,我哪里知道我岳父这样难说话。我的天哪,哪里是岳父,简直就是个黑面阎王。我刚一到京城,门儿都不叫我进,后来见着我的诚意,才让我到侯府住去了。”秦凤仪道,“我跟岳父提了亲事,岳父也点头了,不过,有条件。”

“什么条件?”

秦凤仪吃口茶,“让我下科春闱考中进士,就把阿镜妹妹许配给我。岳父划下道来,我做女婿的自然得接着。我请郦公府的郦三叔,还有户部程尚书给做了个见证,与岳父定了盟约。这离下科春闱还有四年,我就先回来念书考功名。我同岳父说了,考进士算什么,下科我一准儿能中状元!”

饶是方阁老见多识广,都多看了秦凤仪一眼,确定了秦凤仪不是在说笑,方阁老也是开了眼界。这口气,便是当年状元出身的方阁老在未中状元前也不敢有此大话啊!

方悦更觉不可思议,秦凤仪已开始与方家祖孙说自己的计划,“我在船上就开始背书了,明年先考秀才。方爷爷,你觉着,我这规划成不?”

方阁老点头,“成。”

“我有事想求方爷爷。”秦凤仪先发表了自己在科举上的理想,方笑嘻嘻地引入正题。

方阁老不问也知秦凤仪所为何来了,方阁老道,“这科举的事,我也帮不上忙啊。”

“科举那得我自己来。我过来,是有别事想求。在京城,那边的老太太、我大舅兄、阿镜,都想我去国子监,我不想沾岳家的光,以免被岳父瞧不起。我在京城就想好了,这扬州城,没有比方爷爷你更有学问的!你要觉着我还成,能不能收我做弟子?”

方家祖孙真是见识到了,秦凤仪这种说考状元如探囊取物的已是世间少有,便是人家大才子,说到春闱也得谦逊一二呢。秦凤仪不一样,自己屁个学问没有,偏生口气大过天,难为人家秦凤仪还不是吹牛,人家是真正认为,下科状元非他莫属了。再者,秦凤仪这直咧咧的说出拜师的事,方悦都有些不明白秦凤仪的大脑构造了,这小子是正常人不?他家与秦凤仪有所来往,全是因李家兄妹而起。说来,方秦两家并无交情,就是当年李钊拜师,也没有秦凤仪这样直接就说的啊!秦凤凰,你这脸真不是一般的大啊!在方悦看来,祖父必不能应的。不过,方阁老并没有直接拒绝,思量一二,道,“我收徒弟,有个规矩。”

“什么规矩?”

“从不收白身弟子,起码得是个秀才,这才成。”

秦凤仪笑,“方爷爷,我发现你们在京城做过大官的人,做事都喜欢设个门槛。那也成。方爷爷,我从此要发奋了,现在咱们虽不是师徒,可我大舅兄是你弟子,咱们也不是外人,是不是?我要是学问上有什么不懂的,能来请教你不?”

秦凤仪这以退为进的把戏,方阁老只是淡淡一笑,“自然是可以的。”

秦凤仪并未强求拜师之事,他放下礼物就要告辞,方阁老道,“你这老远回来,特意过来看我,留下吃午饭,也与我说一说如今京城风物。”

“好。”尽管拜师的事没成,秦凤仪依旧是那副神采飞扬的模样,脸上未有丝毫沮丧,他说起京城之事,更是眉飞色舞,引人入胜,“说来,京城真是好地方,以往我还觉着,这世间再没有比咱们扬州城更好的地方了。结果,我一去京城就发现,唉呀,真不愧是天子脚子!就那气派,便是咱们扬州城比不了的。就是一样,京城人吃东西的口味与咱们真是不一样。不过,京城馆子多呀,天南海北的吃食都有。但是,淮扬菜还是咱们扬州的最好。有一回,我去一家饭庄吃饭,见他那里的水牌上写着狮子头,唉哟,把我给馋的。咱们淮扬的狮子头,讲究的是鲜而不腻,润而不油,嫩如豆腐,入口软糯。结果,那饭庄的狮子头,浓油赤酱一大堆。我当时就看傻了,咱们扬州的狮子头,向来是用调羹来舀着吃,那个不是,这么大一狮子头,跟铁打得一般,咬都不好咬。我的天哪,我问那饭庄的伙计,你家狮子头咋这硬啊?人家说,这是京城风味,叫铁狮子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