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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角三(3)

作者: 柳伶睢 阅读记录

你正走在人潮涌动的街道,几辆跑车轰鸣而过,却不伤人群分毫。你无从证实的瞬间忽然消失了,熟悉的一切裹挟而至,你下意识地找寻那条蛇,虽然你也知晓是你亲手将它扔了出去。

它变成了一个小挂件,就那样挂在你的胸前。你突然发现自始至终你都没有穿上校服,也正因此,小蛇的存在才不会显得奇怪。它仿佛本来就应该存在于这件套装上,你仿佛本应去参加一个舞会,同女伴舞蹈,或是上台演出。

生存,还是死亡——

是这出戏吗?你在这里仿佛找不到你的存在,你在这出戏里是一个幽灵,别人看不见你,而你也只能“看到”这段话。

你也要参演话剧。斜角蛇忽然发出声响,周遭的一切都被暂停了。它从礼服的束缚中挣脱,再度变回了原来的模样。

为什么不是别的什么,而非要是话剧?你也想暂停时间试试,却被它阻止了。你很难说是它阻止了你,还是你自愿放弃,总之,这一切似乎被斜角蛇控制,引导,你如果想要离开,或许必须要征得它的同意。你觉得它变了,而它摇了摇头。

你能读我的心?

怎样才能读心?

这样啊——

它只是从一只斜角蛇变成一把斜角伞,指向了观众席中的一片区域。你循着它的指引,将目光投向观众席的中央,却蓦地冒出一身冷汗。你不住地觳觫,挣扎,喊叫,可你不能阻止它指向他们。你想撕碎这一切,咬到牙龈发酸,怒吼到喉咙溶解,你摔倒,冲击,你想抓住什么去杀死什么,它却消失了。

你寻遍这个被暂停的世界,却发现,你真的失去它了。

在你的呼吸之间,这个世界的暂停解除了,只是你看向世界的眼睛不再纯洁无垢。你被愤怒狰狞出恶鬼相,张牙舞爪的血丝缠绕住你,似乎想要将你吞噬。

你在泥泞中,每走一步便愈深陷一步,可你无知无觉,任凭那木偶人将呆滞的目光投向你,投入你的灵魂,残忍地凌迟着你的每一寸——你的每一分肌肤都战栗,你的每一次心跳都冰冷,你的每一分意识……

——这是一个问题。是啊,这是一个问题。你被彻底淹没,藻荇缠上了你,你无力地坠落,你仿佛将在此沉眠。你仿佛再无所求。只是你仍想睁开眼睛……

我想看看这个世界会发生什么。那是何时,你躺在床上,对斜角蛇这样说。

那是你偏爱的床,洁白无垢,床垫充满弹性,双人套枕层层堆叠,阳光永远将一部分投射于它,枕头中的羽毛飘落,天使的微笑永驻人间。你在这床上闭目,仿佛会看到成神的耶稣。那是人世间最为光辉的神子,他脆弱又博爱,因其独特而产生唯一,他的情绪被无限的悲悯所定义。

“神之子呵——连神之子都要杀死的人们——”①

你在这张神之子曾降下神谕的床上沉沉睡去。

无梦,无垢,无知,无碍。

2

简直不似人间。

“我你他”这样慨叹。当“我你他”追踪着怪蛇的行迹,穿过那阴郁的树影,走出无尽的险阻丛生的密林,“我你他”看到了一座美丽的荒山。美丽与荒山似乎是矛盾的,然而如果将它理解为时间顺序的更替,便会发现这一形容并非“我你他”语言表达的失误。它确实曾是一座荒山,然而如今却美丽非凡,像极了腐草为萤的美丽传说。

“我你他”知晓自己用语言难以描绘那个世界。但“我你他”显然在尝试。“我你他”走向前,抚上那蜜色肌肤的一隅。啊,不似人间的魔堕般的光景,又似神使般圣洁的梦幻!——藤蔓迷醉地嗔笑,摇摇地泛出甜丝丝的桃光;薰衣草、鸢尾花、桔梗花彼此依靠,缠绕,温存,花叶落下,融成一滴酒,温酒,转而冷冽,最终温冷相接;有什么曾迷恋着那滴露,有什么曾追求那枝花,只是一切都将被土地的迷幻所吞噬。大地在起伏,泥土自发地筑起华屋。华屋内是花的娇音,是草的痴笑,是“我你他”所能见到的极致——圣殿建起时,圣殿也将坍塌。

荒山。那是一座荒山。“我你他”从未见过这样一座荒山。“我你他”将圆球靠在荒山的山脚下,突然发现圆球中出现了一只斜角蛇。那是从未有过的生灵,“我你他”从未在任何一本生物图册上见过这个生物,而“我你他”也确信,自己……又有什么东西消失了,可“我你他”却隐隐约约地感受到了什么,只是那种感觉太过缥缈,似是轻烟过,了无痕。“我你他”转眼就忘却了那样的感觉,即便下一次遇到它时,“我你他”或许会记起些什么。

“我你他”痴痴地想着,斜角蛇也只是静静地在此处沉睡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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