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斜角三(4)

作者: 柳伶睢 阅读记录

无人可以叫醒它。我想叫醒它。它应该会醒来吧。“我你他”在圆球的身边自言自语,却不见那斜角蛇醒来。

唉,还以为它会和我说句话。“我你他”等了半天,却发现一点用处都没有。此刻,饥饿折磨得“我你他”发疯,“我你他”已经忘记自己是何时进食。或许自有记忆以来,“我你他”便不曾感到过饥饿,不曾进食,“我你他”对自己现在的感觉感到奇怪。好饿,好饿,想吃点什么。但是说起来,“我你他”再度陷入深深的怀疑,为什么我知道这是饥饿呢?这真的就是饥饿而不是别的什么吗?

你饿了?那是“我你他”第一次听到“言语”。这个世界缺少言语,只有“我你他”自己的意识知晓语词、长句、短句,余下的只是声音,无休止的声音,甚至是寂静时也存在的声音。那是并不构成语词与任何表意的声音,那是蝉的高鸣,风的呼啸,与无声的声音。不过,“我你他”善于忍受无言的日子,因此“我你他”从未想过要创造什么同自己一样的言语。

嗯,饿了,想吃点什么。

这里有一盎司粟米,与一石理想,请问你要选择什么?

请问这是什么奇怪的玩笑吗?

是的,我觉得很好笑,所以分享给你听。你好,我是斜角蛇。

呃,我不知道我是什么,我只是……你所看到的这个“东西”。“我你他”有些发窘,想要躲在某个树洞里安度余生。

3

“我你他”在树洞里闭上眼睛,感受着无休止的声音震颤着自己周遭的空气。“我你他”渐渐沉没在这样一个宛若子宫般的安全环境中,自顾自地关闭了一切思想,只是沉睡,沉睡。“我你他”并不知晓自己沉睡了多久。这个世界的时间是被定义之物,当“我你他”失去意识,这里的时间也就丧失了意义。“我你他”本可以永久沉睡的,然而斜角蛇找到了“我你他”,并用言语冲破了这样的史前般的静谧。

我是特地来找你的。沉睡在这个世界对你没有好处,醒来才能创造不同的故事。

什么故事?“我你他”打了个呵欠,半耷拉着眼皮,迷迷瞪瞪却又带些挑衅地望向那条斜角蛇。多古怪的蛇啊,它竟然是第一个为我带来言语的生物——只是斜角蛇或许也谈不上是生物……

你的故事。斜角蛇回望“我你他”。毕竟,你也发现那样混沌的人称最终导向了何方吧?你的感觉,究竟是什么感觉呢?是“你”,是“他”,还是“我”呢?

我的故事?“我你他”有些疑惑,可“我你他”分明感觉有些东西变得不同了,似乎是有什么人打碎了玻璃,或是别的什么阻隔。它破碎得如此彻底,以至于……

作者有话要说:

①改自《复仇(其二)》

第3章 第三章

第三章

1

你收了手。虽然所有人都知道你是个疯子,可你终究是个矛盾的家伙,既想要彰明自己的与众不同,自己的狂狷无二,又不愿让自己成为一个异类,一个怪物,只得在灵魂的一隅两相对垒,不断撕扯、毁灭、确立主体性之后倾斜、倒置,以致上一个过程再度被重复,恰似一个永不停转的陀螺。

你脸上的红还未褪去,那是最为销魂的夜晚所能带来的无尽快感,那是你只有冲破什么时才能体会到的东西。你的眼眸溢满疯狂的晶莹,那是四月山寺桃花前的一汪泉,你喘息着,放肆地笑着,笑那破碎的迷宫,笑那该死的阻碍。玻璃的残骸仍在矗立,但你终究不是被囚禁着的猎物了,你看到了囚笼外的颜色,那种感觉,正如车窗拉到一半时,你从两种介质中看到的一切。

似幻如真。

玻璃碎雨花般落下,转瞬在你的世界里铸成了一座小巧的镜宫。果然,你在这镜宫里看到了它。

你?你蹲下,俯视着斜角蛇。你们的位置变换了,但又仿佛并未变换。那不是一种俯视,你并未感受到俯视的快意,那是一种平视的愉悦,甚至是一种被俯视的恐惧。可你不必恐惧。

斜角蛇并不回答你的问题,它只是绕了个远,蜿蜒在那些冰棱式的玻璃林上。间或有些红色从玻璃林上流下,但你知道这不会是它的血,那只是它的报复,一种玩笑,甚至是对你的讽刺,讽刺你方才所见的,颠覆你认知的,真实。

它吐着蛇信,对你说,你疯了。

2

你方才看到了什么呢?

你看到了你所处在的——或许那也并不是你——总而言之,有一个同你一模一样的人处在的世界。而那个人,同你一样,正在看着什么。

你们看到一个生命在那年的第一场大雪中哭啼,被剪断了脐带与母体的联系,从最为安全与温暖的地方离开,独立于人间。你听到了所有人的声音,男人的,女人的,他们忙忙碌碌,将那个新生儿放到暖箱,抚慰家属的心绪。笑,哭,悲,喜,倒也没什么集中的矛盾与戏剧化演绎,那是最普通的生活,只是忽然驶入了一辆破烂的车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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