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有珠何须椟(69)

薛灵璧将擦得锃亮的茶壶递给冯古道,从他手中接过剑,藏回袖中。

冯古道拿着茶壶,并不急着喝,而是拉了把椅子坐下来道:“趁安然还未回来,不妨先请卢长老说说你的遭遇。”

莫琚疑惑道:“安然上哪儿了?”

冯古道嘬了口茶,道:“等她回来不就知道了?”

卢长老是进屋后最先坐下来的人。他毕竟上了年纪,一整天都在跑来跑去打来打去到底吃不消,因此一直到现在都在缓气。直到冯古道开口方才道:“此事说来话长,要从我与怡然在半路遇到莫长老说起。”

冯古道道:“莫长老当时应当正带着一群西羌朋友出去遛弯。”

莫琚干咳一声。

冯古道笑道:“莫长老辛苦。”

卢长老道:“不错。我怕莫长老一个人吃亏,便与他一同上路。怡然则回客栈报信。谁知我们好不容易甩掉那群人,正要绕回客栈,半路却杀出个姬妙花。我与莫长老不敌……”他没说下去。毕竟两个加起来都过百的人被一个和自己儿子差不多的人制住,绝非一件光彩之事。

冯古道解围道:“姬妙花是西羌第一高手,自然有些门道。后来呢?”

卢长老顺着他的话说下去道:“后来我被他点了穴道放在路边的草丛里,莫长老被他带走了。后来,过了大约一炷香的时间,之前西羌的那群人又找了回来。幸好草长,我躺在草丛里一时未被发觉。直到后来怡然和卢长老找了来,我们才被发现。”

怪不得最后他们几个和那群西羌人士是边打边回来的。

莫琚道:“那群人跑来跑去也不知道是何来历?看刚才,似乎不是姬妙花的手下。”

冯古道笑眯眯道:“至今我们遇到几拨人马。客栈掌柜是一拨,暂且不论。那群西羌闹事的是一拨,也不论。只说目前知道身份的,赫骨是一拨。他受浑魂王之命,显然是来找姬清澜的。那对夫妇也是浑魂王的人,不过他们是来帮我们的。之前曾想为姬妙花的助阵的那群,应当是绝影峰势力内的门派。剩下的目前还未显山露水,暂且不计。”

卢长老道:“如此说来,只有客栈掌柜与闹事的那拨来历不明?”

冯古道微笑道:“虽然来历不明,却不妨猜测一二。平安客栈各大势力云集,绝影峰、浑魂王都露了痕迹,还有谁藏头露尾呢?”

莫琚脱口道:“圣月教。”

卢长老看向端木回春。

端木回春点了下头,道:“或许还有赤教。”

怡然推门进来,手里抓着碗筷,两只胳膊夹着一大盆的面。

霍太医感慨道:“西羌果然豪放,连盘子都与我们的洗脸盆一般大。”

怡然道:“盘子被砸光了,这是洗菜盆。”

薛灵璧道:“……不必预备我一份了。”

端木回春默默把包袱里的干粮递给他。

76

76、绝不放手(三) ...

落日西沉,一同沉落了白日里的喧嚣。夜间的平安客栈静得吓人。之前被制住的西羌武林人士不少在穴道冲开后都离开了,几个留下的也很安分,静静地呆在客栈里。

经历白日种种事情之后,其他人也不敢再来招惹魔教诸人。三四两楼便空了出来,魔教众人各取一间不提。

且说端木回春上床躺了两个多时辰,一双眼睛仍是怔怔地望着窗外月色,看着月头从窗这头慢慢地爬去那头。那明月只有拳头大小,像镰刀般,弯弯的,尖尖的,扎得眼仁发痛。

绝影峰上的月亮是圆的,又大又完满,像只盘子。

他脑海里突然浮现很多首咏月的诗,走马观花般在脑海里过了一遍,最后只留下一句——

举头望明月,低头思故乡。

故乡。

魔教。

中原。

他闭上眼睛,慢慢在脑海中描绘着睥睨山的样子。山脚的一草一木,山腰偌大的平台,还有山顶谁与争锋的奇景。一条粗链子不知从何处横拉了出来,牵住山峰一头……

睥睨山是没有粗链子的。

周围也没有与睥睨山对望的山峰。

端木回春闭上眼睛,抬起手,用手背搭着额头,似乎想用手的重量将自己发散出去天马行空的思绪收拢回来。

窗外响起极轻的脚步声。若非端木回春迟迟未睡,只怕会忽略了过去。他心头一跳,一骨碌坐起,随即又沉静下来。这样的轻功,应当是江湖一流高手。

大概见他的窗户敞开着,那人贴了过来,双手趴着窗户,慢慢地伸出脑袋,探头探脑地往里瞧。

“安然。”端木回春站起来。

“端木长老。”安然跃进房间里,“明尊他们呢?”

端木回春道:“应当歇息了。”

他话音刚落,走廊就传来开门声,脚步声,随即是敲门声。

端木回春打开门,就看到冯古道披着衣服站在门口。

一抹烛光,两块烙饼,三碗淡茶。

一张桌,两张凳,三个人。

端木回春与冯古道同挤在一张长凳上。

安然坐在对面,掰了块烙饼下来,边吃边道:“明尊料得不差,阿佩的确去找姬清澜了。”

端木回春愣了下,才想起阿佩来,心里不禁又窘又愧。阿佩是他带回来的,之后却放任不理,若非安然提起,他只怕就忘了。

安然道:“姬清澜打扮成圣月教教徒的模样,混在搜索他的圣月教教众里头。那场景真是好笑,圣月教的人一心想要找他的下落,却不知要找的人就在身边。”

冯古道道:“他们打算如何过关?”

安然道:“我起初也以为过关不易。毕竟姬清澜虽然混在那群人里头,但是圣月教教徒都是分批搜索,每队都有固定的范围。他若是贸贸然脱离队伍,只怕会引起怀疑。可就在我百思不得其解的时候,一个人出现,把圣月教徒引到别处去了。”

冯古道道:“一个人?”他见安然一脸卖关子的样子,想了想道,“难道是辛哈?”教主亲自前来,自然可以将人调走。以谈判那日辛哈和姬清澜的关系来看,倒也不是不可能。

安然道:“是辛哈的命令,但去的人不是辛哈。而是平安客栈的伙计。”

冯古道恍然,“如此说来,藏在平安客栈后面的便是圣月教。”

安然道:“那个伙计引走了旁人,却将姬清澜和他另外一个丫鬟留下,可见是早有预谋。后来阿佩出来与他们会合,一同朝风鹊岭的方向去了。看来辛哈为了放走姬清澜,把圣月教埋伏在风鹊岭的教徒都撤走了,如今正是离开的大好时机。”

冯古道把玩着杯子,“据我所知,滞留在风鹊岭的不止有圣月教的人还有绝影峰的人。辛哈能调离圣月教的人,又如何指挥绝影峰的人离开?”

安然道:“这我倒不知。不过我想起来了,听阿佩与姬清澜的口气,她之所以被赫骨抓住,乃是故意为之。目的是引开其他人的注意力。”

端木回春皱眉道:“阿佩是他的心腹,他怎能放任她做诱饵!”

安然笑道:“并不是人人都如端木长老一般……怜香惜玉啊。”

端木回春叹息道:“是我有负于她。”他知道阿佩当时是想他开口带她走的,可惜为了避嫌,他终究没有开这个口。所以阿佩最终又回到了姬清澜的身边。一想到姬清澜为达目的不择手段,连身边人都不放过的个性,他不禁为她担忧起来。早知如此,他当初便不该诸多顾虑,见她拒之门外。纵然不能回应男女之爱,但他以兄妹之名开口让她留下,多少为她多添了一个选择。

冯古道道:“路是她选的,与你何干?”

安然道:“那我们现在是不是趁着圣月教撤离风鹊岭之时,即刻启程?”

冯古道问端木回春道:“你如何看?”

端木回春强行将诸般情绪压下去,想了想道:“姬清澜打扮成圣月教教众的模样便说明辛哈并不想让人知道是他放走姬清澜的,因此这次行动一定是暗中进行。说不定等姬清澜离开之后,他还会故意严加防守,迷惑他人。到那时,我们想离开只怕会难上加难。机不可失,时不再来。我也以为此时最为妥当。”

冯古道拍板,“既然如此,我们还等什么。”

安然和端木回春立刻分头叫醒众人启程。

睡眼惺忪披星戴月地赶路显然是件极痛苦的事。

尤其对霍太医来说。他年事已高,又不如卢长老、莫琚等人武功在身,只走了一小段路就因瞌睡而差点躺在路上。

莫琚只得走几步掐他一下。

霍太医被掐得痛了,便开始抱怨。从他半夜三更被人拉出被窝开始说,一直说到这次又是半夜三更被人拉出被窝,其中愤恨之情溢于言表。

他说得狠了,人倒是精神不少。

其他人听他喋喋不休,倒也驱逐不少睡意。

一个时辰的工夫,他们便进了风鹊岭。

薛灵璧道:“风鹊岭乃是西羌与中原的交界处,应当是边关要地,怎的半个西羌士兵都不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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