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月夜下的魔性之夜+醉生梦死(2)

村中的长老们不知是出于对那场雨的感激,还是别的什么原因,他们固执地说我是大富大贵之人,刚刚来到人世就解了当地人多年之苦。巧的是,随着我的成长,村子日趋壮大,慢慢地竟形成了一个富饶的小镇。于是,几乎所有的人都认为是我将富贵之气带到了这里,却忘记了自己是如何为今天的局面而努力的。

在我三岁那年,爹凭着多年的辛苦积蓄开了家客栈。生意也还可以,足以维持我们与工人们的生计。

一天,一位跛腿道士来到这里,指着刚会说话的我说:"此女龙眉凤眼,天生贵气,在朝必为帝后,在野必为人杰。"

我不知他为何这样说我,但我知道爹一高兴就给了他五两银子。而他一拿到银子,就消失得无影无踪了。

不过我还是要感谢他,因为他一番话加之镇上人长久以来的想法,在那个男尊女卑的年代,破天荒的,镇上的私垫内竟有我一席之地。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时代,我为镇上人思想的开通而感激泣零。

可惜,我不喜欢私垫先生。

在近一年的学习中,我发现他只会摇头晃脑地教我们背什么三字经,而且讲起来奇慢。我已看完了《千字文》,他连《三字经》都没讲完。

由于家人都不识字,我自己看书时遇到的问题只能请教先生。记得有一次,我看到"谏不入,悦复谏;号泣随,挞无怨"时问先生,为什么父母做了错事,子女劝不动,而父母反过来打子女,子女却必须忍着?当时先生只说什么圣贤,什么古训之类的。我又问,如果父母做的是大奸大恶之事,是不是为了孝道,就可以任其胡为?先生说当然不能。我又反问,那刚才所说的圣贤古训不就站不住脚了?被我问急了,先生发了火,令我在孔圣人面前跪了四个时辰,而我,还不知道自己做错了什么。

事后先生说我刁钻,并说女子读书本就有违常伦。从此,我再也不愿去私垫,就算爹又打又骂我也不去。一个庸师难道还能教出什么好学生?

最后,爹很无奈地说:"大概你生来就与皇宫无缘吧。"

娘告诉我说,爹让我读书,无非是想让我知书达礼,以便日后送我进宫。看来爹还掂记着跛腿道士那句"在朝必为帝后",难不成,想让我做第二个武则天?

当我获知爹的打算后,更为之坚定,我自问没有勾心斗角的智慧与争权夺势的野心,到了那里岂不是自寻死路?我一直认为皇宫是个不详之地,野心家云集,虎视眈眈,蠢蠢欲动。就算毫无野心的人也可能无意间成为别人的拌脚石而枉死。一个人人自危的地方,就算它可以给我数不尽的荣华富贵,我也不愿去,搞不好没命去享受呢!

不再上学后,爹开始让我学做女红。

他经常自言自语道:"当不了帝后,做个人杰也不错。"

看来,爹对我的期望要远远大于我的想像。他也时常对我说,儿啊,要光耀门楣啊。爹其实是个蛮有远见的人,有远见到已经开始替我物色夫君了。只是我对他从一群满地打滚的泥小子里找出个人中之龙表示怀疑。并为他认为我只要能嫁个好人家就算光耀门楣而表示遗憾。

那年,我只有七岁。

在家学女红的日子里,我也帮着打点客栈。爹虽反对一个女孩子家抛头露面,但在我说将来可以辅助夫君从商后,他就默许了。这个谎言有点无奈,但如果说我自己从商的话,只怕连房门都出不来了。我想,爹比一般市井之徒强的地方就在于,他能想到让我做贤内柱。而表现出他思想不够超前的地方,就在于他从没想过让我独挡一面。

说真的,我喜欢打理客栈。喜欢趴在柜台上,看着人来人往的人群,端详他们的容貌,观察他们的举动,猜测他们的来历,想像他们的将来。由于我常常死盯着某个人猛看,竟有人被我看得手忙脚乱,一副心虚的样子。这时,我都幸灾乐祸地大笑起来,然后被爹狠敲脑门一下。

客栈里,有位头发花白的刘伯。

有一年冬天,他昏倒在客栈门口,爹救了他。从此以后,他就住了下来,帮着打打杂。

可我一直认为,他是个很神秘的人。因为在他的眼中,闪烁着一种镇上其它人没有的,深邃的光彩。那是一种智者才拥有的目光。于是,我常常故意在他面前大声背着四书,并蓄意曲解其中的含义。而他最多只是对未满十岁的我能熟背四书表示几分赞许,却从未指点过我什么。

他对我说的最多的话是"小姐早","小姐好"一类,偶尔一句"小姐还不回房绣花?"

一次,门口来了两个乞丐。一个八十多岁的老人,他气喘嘘嘘地伸出枯瘦的手,不禁令人心生怜悯。另一个是只有六岁多大的孩子,同样瘦的令人担心,他向里面看了几眼,最终走开了。

爹给了我一文钱,让我给那位老人,但我追出去,把这文钱给了那个孩子。爹不解地问我为什么不给那位老人,却给了已经离开的孩子?

我说:"那个小孩年纪尚小,未来的路还长,他在犹豫半晌后最终离开,可见仍是个有志气的人,现在我自愿给他一文钱,并非他乞讨而来,他必心存感激,日后发达了,一定会记着这一文钱之恩而数倍奉还"

爹一边骂我小小年纪如此世故,一边又给了老人一文钱。

我嘟着嘴说:"如果有二文钱,自然不必取舍,可只有一文,当然要斟酌一下,再说,那位老人年事已高,活在人世只是苟延残喘,一文钱只能解一时之饿,又不能顾其终老。对他而言,早早解脱未尝不是件好事,多活一日也只是徒增痛苦罢了。"

就因为我多说这一句,爹大怒,说我小小年纪心肠如此狠毒,罚我三天不许晚饭。古人说的"祸从口出"果然有理。

在我面壁思过时,刘伯悄悄来看我,问我,如果一个国家有一百个老人和一百个小孩子,现在只有一百个馒头,那我给谁?我对他说,从常远考虑,这一百个孩子吃了馒头而活下来,将来最起码会有一人对我有用。但这一百个老人,也许现在对我有用,可时日无多,最后一个于我有用的都没有,自然是给孩子。他又用略为颤抖的声音问我,如果是用于治国呢?我说,那我会老人选三十小孩选七十,但这三十个老人必要有才,而这七十个小孩必要身强体壮。这样,现在有老人相辅,将来也可后继有人。

刘伯看了我许久,看的我心里直发毛,心想不会他也认为我太狠毒而为民除害吧。但他最后走了,走时喃喃道:"女子…女子…又有何不可?"

从那以后,刘伯便开始教我读书。他说以我小小年纪就可如此深谋远虑,将来必定了得。可我实在不明白他为何会从那件事中得出这样的结论。曾有几次我以"小时了了,大未必佳"来劝他不要对我抱太大期望,可他象认准我似的,非要教我治国之道。我虽对此没什么兴趣,可又贪于他那与私垫先生天地之别的才华和过人的见地,便默许了。

默许,真是一件很巧妙的事,你既没答应也没拒绝,就算日后有什么,你也可以以"当时我可没说什么啊"来推脱。虽觉这样不太好,可刘伯曾说过这是为人君者处事圆滑的体现,那我借来用用,想来他还会为我学以致用而高兴呢。

刘伯经常咳嗽,他说是老毛病,但我曾目睹过他咳出血。刘伯常常爱怜地摸着我的头说,他与我都是难融于世俗的,像我们这种人往往不得善终。不是早死,就是疯癫一世,再者,就像他一样,抑郁而终。那年,我十一岁,刘伯带着对我深深的期盼离开了人世。到死,我也只知道他叫刘伯,却不知他的姓名。

于是,镇后山上,又多了一座无名坟。原本可以名垂青史的智者,孤零零地躺在那里,只因他生不逢时。

我常常感慨他去的太早,因为他死后不久,蒙古举兵大肆入侵中原,一时间,群雄倍出。如果刘伯还活着,至少会是众雄之中的佼佼者。

记得刘伯对我说过,"如想平淡一生,终身不能言语。如想安稳一世,终身不提政治。如想平安一生,终生不离家乡"

他经常感叹我"可惜身为女儿身"。我想,他所谓的平安,大概是指我的才气只有在这个特别的小镇,特别背景的地方才不会受人非议。至于政事,我想此生应该不会从事。但终身不能言语,那就是让我一生不说话,我可不敢保证,有话不说,就像东西太多,不倒出来实在憋的慌。这大概就预示了我将为此受累。刘伯也说过,他不知授与我知识是否是害了我,并说若有朝一日因此惹祸,希望我不会恨他。

爹死于一场重病。

临终前,他对我说:"儿啊,做你自己想做的事吧,爹不再逼你了"

就这样,盼了一世的爹最后把我放飞了,让我自己决定自己的命运。最后我也不知道爹是出于对我的失望,还是人在临死前空前清晰的思绪让他做了这个决定。

不久,娘也离开了我。她只对我说了一句话:"娘相信你"

短短一句话,却包含了千言万语,她相信我,相信我的能力,也包括相信我能独立支撑起客栈。于是,只有十四岁的我,便正式开始了经营客栈的生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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