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败絮藏金玉(30)

吕清藤跨过门槛,先是恭恭敬敬地行礼,随即不等薛灵璧开口就站起来笑道:“我离京两年,灵璧哥哥有没有想我?”

薛灵璧面色淡然道:“没有。”

不解风情!

冯古道差点拍桌疾呼。

不过有他拍桌疾呼的时候,因为吕清藤的注意力很快被他吸引过来,“你就是冯古道?”

冯古道站起来,谦谦揖礼,“见过吕小姐。”

“仗着自己有几分姿色就公然勾引当朝侯爷,”吕清藤的语气半点都算不上客气,“本小姐见过天下这么多男子,却从来未遇到过如你这般厚颜无耻的。”

冯古道先是一惊,但看薛灵璧又是无奈又是爽快的表情,心中有了大抵的了解,当下拱手道:“可见吕小姐还未到阅人无数的地步,不妨再多结识一点。”

吕清藤听出他话中讽意,脸色骤变,“你……哼。你猜当今皇上皇后会不会对你在侯府的所作所为坐视不理。”

……

他究竟在侯府做什么了?

吃了睡,睡了吃?

侯府哪个人不是这样的?

他们明明还比他多做了好多事!

冯古道腹诽,嘴上却道:“能得皇上皇后垂青,古道三生幸事!”

他越是淡定,吕清藤越是忿忿,“灵璧哥哥总是要成亲的,你猜你到时候会在哪里?”

……

为何人人都要他猜未来之事?

冯古道叹息道:“大概厚颜无耻地坐在喜堂中,讨一杯水酒吧。”

第30章 暧昧有理(二)

吕清藤睁大眼睛。他父亲一生无子,从小将她当男孩养,所以男女老少各种各样的人她也算见过不少,但是在她面前依然能这样吊儿郎当厚着脸皮的还是这还是头一个。

她转头对薛灵璧娇嗔道:“灵璧哥哥。”

薛灵璧慢条斯理地啜着茶,“根据京城的传闻,你觉得我是会帮你还是会帮他?”

吕清藤脸色青白,“你该不会真的和他……”

薛灵璧不置可否。

但是落在吕清藤眼里,这无异是默认。以他的性格,如若是假的,早就将散布谣言的人抓起来大打五十大板,悬挂在城门示众了,就如当年受她指使假传风声的那人一般。

她至今仍记得看到那个仆从跪在门口,对着每个途径百姓磕头澄清的景象。

也是那一年,她被他爹送离了京城。这一走,就是两年。

这两年来,她心中一直都对当日之事心存侥幸,不断地说服自己这其中肯定有什么误会,可是如今看到薛灵璧满面的冷漠,她的心凉了半截。那些错漏百出的借口再也无法让继续她自欺欺人。“皇上和皇后一定不会同意的。”除了这句话,她已经想不出别的措辞。

薛灵璧抬眸,淡然道:“这是我的终身大事,并非朝中大事。”

“你的终身大事就是朝中大事!”吕清藤说得飞快,等出口之后才意识到自己说了什么,后悔不迭。

“因为我手中的兵权?”薛灵璧似笑非笑,“那是皇上所赐予。或是与我牵扯不清的各大世家?皇后亦如是。”他轻描淡写的两句话,却将皇上皇后各自打的算盘说得一清二楚。

吕清藤自知失言,怕他将话传到皇上皇后耳朵,连忙转圜道:“灵璧哥哥是朝廷重臣,你的一举一动自然牵系朝廷。”

薛灵璧冲冯古道投去一瞥,“如此说来,无权无势的冯古道岂非是绝佳人选?”

被晾在一旁正看戏看得津津有味的冯古道冷不防自己又被拖了进来,连忙赔笑道:“我不过一个小小官迷,得侯爷赏识而已。”

吕清藤嗤笑道:“官迷?你承认你和灵璧哥哥在一起只是为了升官发财?”

冯古道坦率道:“就算我不承认,恐怕也无人会信吧。”

吕清藤给了他一个算你知趣的眼神,转头对薛灵璧道:“灵璧哥哥,这样为财势折腰的小人怎么配得上你?”

薛灵璧道:“他为财势折腰,我刚好有财有势,这样岂非绝配?”

冯古道差点被自己的口水噎死。

吕清藤的脸色终于撑不住,变得极为难看。她认识薛灵璧这么久,还从未听他说过这样露骨的话,就连在皇上皇后面前,他从来也只是恪尽臣子本分而已。

“灵璧哥哥……”她讷讷道,眼中犹带着几分不信。

薛灵璧道:“本侯下午还有事,你且回吧。”

泪花在吕清藤的眼角一闪而逝。她惨然一笑,说不出的悲凉。

这么多年的执着,这么多年的追求,终于在今日一败涂地。

其实她早已料到今日的结局。

在城门看到那人狼狈跪地开始。但是她始终抱着一线的希望,因为薛灵璧在她面前还会用‘我’,而不是像别人那样口口声声的‘本侯’。就是这样细微的差异,让她自欺欺人地相信这自己并不是不可能。

但是在今日今时,她不得不承认,她输了。

输给一个甫一见面的人,一个猥琐得让她都不愿意正眼相视的人。

不甘心。

她真的不甘心。

看着冯古道那无辜的表情,她恨不得冲上去撕烂他的脸。但是她不能,也不会。

因为这样做只会让薛灵璧更加厌恶她,也更加怜惜他而已。

在短短的刹那,她已经有了下文。一场不用她出场来唱的下文。

“那么,小妹就祝灵璧哥哥和……他相爱相守,至死不渝。”她斜眼盯着冯古道,眼眶微微发红。

冯古道嘴巴张了张,却在接收到薛灵璧警告的眼神后慢慢合起来。

吕清藤走后,他终于忍不住大吐苦水,“侯爷。只怕从此以后,我官运是亨通了,但是青史上少不得要留一个弄臣之名。”

“青史?”薛灵璧啼笑皆非地看着他,“你觉得你会上青史?”

“只要侯爷上了青史,我这个媚颜惑主的弄臣只怕少不得也要去污一笔的。”冯古道为自己将来的名声长吁短叹。

薛灵璧冷声道:“媚颜惑主?冯古道,你会不会太高估自己了?本侯只是拿你当盾牌用而已。”

“人言可畏啊。”冯古道还是很忧郁。

薛灵璧右眉一挑,“……你很不想和本侯扯上关系么?”

冯古道道:“若是如刘备诸葛亮,唐太宗魏征这般的,我很乐意。”

“放肆。”薛灵璧皱眉道,“这等大逆不道之语,你也敢说?”

冯古道一脸惶恐,“我只是打个比方。”

薛灵璧见他神情不似作伪,稍稍敛容道:“京城多的是达官贵人,如你我这样的空穴之风,不会吹太久的。”他起身,负手朝外走,“练功的时间到了。”

……

“空穴来风,未必无因啊。”冯古道低声呢喃完,才施施然站起身,追在他身后朝练功房而去。

又是刀光剑影的一下午。

至傍晚,冯古道好不容易捡回半条命出来,还没喘上一口气,宫里头来人传话,说宣他和薛灵璧在茶楼觐见。他这才知道空穴之风也许吹得不久,却绝对吹得很猛。

他匆匆换上一身体面衣裳出门,薛灵璧已在门口等着他。傍晚风凉,他的脚一迈出门槛就打了个冷战,这件衣裳体面是体面,奈何不挡风不保暖,反观薛灵璧身上披着那件黑色大氅,怎么看都是风雨不侵的样子。

心里正暗暗不爽,却见薛灵璧将大氅解了下来。

……

有福同享有难同当,看来薛灵璧的脸皮也不算太后。

冯古道略感安慰,正要转身去后面那顶轿子,突然肩上一沉,随即全身仿佛春风熏暖,说不出的暖意。“侯爷?”他惊讶地张大眼睛,呆呆地看着自己肩膀上多出来的这件大氅。

“你若是敢在圣驾面前打喷嚏,丢本侯的脸,本侯就罚你三天不准吃饭。”薛灵璧伸手帮他系好大氅。

两人身高相若,距离又近,彼此呼吸可闻。

“侯爷不怕我昨天没洗澡吗?”冯古道很煞风景地冒出一句。

薛灵璧道:“你每晚几时洗澡,洗了多久,本侯都很清楚。”

冯古道头微微后仰,“难不成我洗澡的时候……”

“本侯多的是人手。”薛灵璧头也不回地朝自己的轿子走去。

冯古道站在原地,看着他的背影半晌,才缓缓伸出手,摸了摸身上的大氅。这件大氅他不是第一次摸,那日薛灵璧和袁傲策比武,他一个人坐在门槛上还抱了很久,所以对它的味道非常熟悉。

浅浅的,似兰非兰,似梅非梅的香气。

皇上选中的茶楼自然不会是普通的茶楼。

冯古道从轿子里出来,看到茶楼的牌匾时,不由倒吸了口凉气,“雄狮楼。好威风的名字。”

薛灵璧嘴角一撇,“是皇上亲自改的。”

“为何?”堂堂天子为何跑来给茶楼改名。

上一篇:有珠何须椟 下一篇:沉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