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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10)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谢——”

仿佛吐尽生气一般,那人呕出这么一个字,便咽气而亡。

“青石蜥,”祁征不知何时转醒,正半蹲探看尸首,声音沉稳,“此人身上多次遭青石蜥噬咬,现已毒发身亡。”

“还真是无巧不成书,这命案频频,倒恰让咱们给碰上了。”谢凌春打了个哈欠,正心疑这人何以得知自己的姓氏,颔首便瞥见那白衣血泊之中浸了一管玉笛,矮身下去瞧,笛尾镌了一只蜈蚣,在旁以小篆题着“元吉”二字。

记忆翻涌,犹记踟蹰峰上被筑为铅碑的、永沉湖底的碑文:元吉欺世,伐之毁之。

那位玉笛伴手、不学无术、无恶不作的劣徒便是时常被荣焉唾骂、业已逐出师门的管元吉。

此时若说玉笛尚不足以佐证此人名姓,那腕匣里藏匿的几枚玉骨针便坐实了其踟蹰峰弟子的身份。

玉肌裁针,峰主荣焉赐名,以身血濯之养之,以血催动,只能为己所用,踟蹰峰弟子苦练针法,无一不精进熟稔,也有学成之前无法下山的规矩,而针法稚拙者,便是中道被逐之徒,而百年间被逐者,也仅管元吉一人而已。

村店枯井当中的尸首极有可能是此人所为。

“此人你认得,”祁征将玉骨针递过去,伸出臂去借着雨水净手,顿了顿又道,“与村店死者有关。”

谢凌春点点头,望了眼尚未醒转的李氏夫妇和余秋亭,“他便是我提到的那个被逐出师门的师兄。”

“一进房门开始,我们便中了迷香,”谢凌春拿下巴指了指香炉。

两人正欲继续交谈,见那旁三人渐次醒来,心领意会地缄了口,此种境况下,引路而来的李氏夫妇不可全信。

一见到管元吉尸体,余秋亭便被唬得瘫坐在地,那李氏夫妇更是吓出尖叫,掩面惊泣。

祁征将那人死因简要说明,才渐平复了众人情绪,青石蜥本就是剧毒物,此处常有农人被啮咬而亡,山林常见,李氏夫妇也便不足奇,待至雨势稍歇,遂合力匆匆埋了,共往那长旸村去。

行至长旸村,已近午时,言谈之间才知李氏夫妇误把那秋亭先生当做度化冤魂之人,早备了鸡豚酒食以待。

余秋亭哭笑不得,看在李周氏诚善念女,却也拉着谢、祁二人在李蔚君闺房装模作样做了场法事。末了挪移几案之时,正见木脚下垫了宣纸若干,祁征打开一看,竟是李亥那前世声动文坛的咏水三首。笔势落拓,用墨疏狂,只是个别字走笔稍顿,显彰斟酌,纸角均落了时日和名姓:六月二十日辰时于清雨池,蔚君书。

☆、林观

“看来前世传闻李亥诗文由其家姐代笔,所言非虚。”

“前世李亥其人,磊落不羁,颇有风骨,若非他才德两全,怎会入我的眼?”谢凌春将那摞折皱的宣纸一一舒展在地,其间诗文咏物抒怀、笔墨错落,皆是前世李亥早年佳作,“如今若窃文之事坐实,倒是我谢某人眼盲了。”

“知道就好。”

谢凌春被噎得一时语塞,斜眼去瞧祁征默看诗文的专注模样,眼睫下阖,随视线下移而光尘抖落,一管鼻梁挺秀,春容雪色,竟把一身艳绾长袍衬净雅出尘,往日里谢凌春这副皮囊,或嬉或愠,张扬畅烈,唯独不见如水素清的一面,不由得睖睁一时。

这旁祁征倒无动于衷,目光流转于诗文之间,若说李亥才情有伪、诗文造假,祁征曾见他于林国舅府上十步成诗,与早年诗作法度相接、意境相承,究竟因何摹仿得如此形神俱似、不露痕迹?祁征若有所思,伸手将诸多诗笔当中独一一篇的词文捡出。

尚未来得及细看,倏尔庭除间枯叶微动,二人闻声,匆匆敛了纸张往窗外探去,一道瘦削细长的身躯正鬼鬼祟祟倚靠在树后,见二人眼光察觉,张皇落跑,出院门而去。

待到赶到时,只见那枯草堆间遗落了一只麻履和一团被压得紧实的干软稻藁。

“李亥?”祁征言简意赅,看那人身形约莫十七八岁,又能随意入出李蔚君闺院,便猜了个八九不离十。

“走,咱去会一会那李才子。”这旁谢凌春抬手勾上祁征肩背,力道颇大,令人难于挣脱,见祁征狠狠白了他一眼,眼里登时便多了几分得意得逞的笑。

行至前院,李周氏正筹备饭食,村人淳朴,拿不出珍贵东西招待宾客,便将余下几只土鸡宰了,同鲜采的蕈菇一同下锅,烈火油烹,鲜香四溢。见二人来,遂招呼二人兼屋中的余秋亭一道落座。

“伯母,伯父和那李兄弟呢?”

“别提了,我那姑娘刚满头七,他们却一个整天见的躲在山上,一个和村头的地痞玩麻雀牌,家底都输的精光,这个家是造了什么孽啊,我还不如就跟着君儿一同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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