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日行歌(25)

作者: 江山予青 阅读记录

目上温软,谢凌春却看到了满目的血。

淋漓疯癫,自画堂至井栏、厩棚到门阶,哭喊尖叫、水声、脚步声此起彼伏,他闻到了浓烟、草汁、焦糊的人皮气味。

唯独不见一个人。

那声响气息好似与画面剥离开来,而他成为这场噩梦的唯一。

“救命啊!哥儿行行好,救救我罢!”那呼救好似在耳旁刮掠,击震耳膜。

低头看去,自己足上是一双红绿虎头鞋,被泥血沾染得脏污不堪、蓬头垢面,而此时自己身形竟是个三四岁的半大孩童。

周匝有种莫名的熟悉感,远远见那屋堂庑轩楹,其内布置陈设何如,便自然而然浮涌于心间。

谢凌春迈开步,正欲挪往那屋堂里去,印证心间所想,行至庭树后,却被一道凄厉哭喊震慑得心神俱慌,不由自主地给身体找了个隐匿处。

“求你——求你杀了我吧,我的果儿都被你们杀了——我也不活了!”

这躯体似遭霹雳,谢凌春不自禁地跟着战栗恐慌起来,心间似被一滴一滴的开水浇淋,紧接着却被冰凌刺戳灌涌,悲凉正侵吞他的理智。

当此之际,背后却有一双手捂住了他的眼睛。

在那双手遮目之前,他看到虚空之中悬着一截手,腕间袖扣竟与那李蔚君所赠之物如出一辙,只见那手正将火灼在什么之上。

焦腐的气息传来,刺灼粘附口鼻,他目中却流下泪来。

身后一道稚嫩的、因惊惧而颤抖的声音在耳边轻声说,“不要看。”

谢凌春猛然睁眼,虚实交叠,额上竟渗出细密汗珠,而目上覆的手指滤过刺目日光,抵达视域之中是柔和的暖红。

谢凌春长舒一口气,抓了那修长手指,才发觉身后祁征复又浅睡过去,怕侍卫察觉有人在此,正欲起身离去,却觉浑身酸软无力、好似散架,暗忖若非素来勤于锻炼,怕是现今早尸骨无存。

心下正咒骂祁征之际,却闻见那侍卫叩门而呼,“祁公子,常公公即刻来此,与您有要事相商。”

未闻应答,便多叫了几遍,颇有破门而入的架势。

祁征眼皮微抬,哑着嗓子应了句“好”,复打算阖眼续梦,却猛地直起身,困顿全消。

谢凌春在一旁假意无辜地看向祁征,“祁大人忘性可真大,昨夜才尝了甜头便只自顾自了,谢某这么大一个活人,被占尽便宜又要被抓,祁大人可当真薄情。”

祁征初醒懵懂,闻言竟信以为真,一时面有愧色,正忙寻法掩藏、拾掇榻上狼藉,却闻见庭间脚步杂沓,不曾想常千里至此之快。

谢凌春正欲夺窗逃出,却见侍卫将四下围守得水泄不通,眼见事要败露,遂目光一闪,矮身钻在榻底下。

祁征将二人衣物以衾被掩盖,佯作大梦初醒之态,斜欹而坐,见常千里来,称自山下归来之后便风寒侵体、肺腑如烧,言罢便要下榻揖拜,却被常千里按下,说了些嘘寒问暖的话。

常千里将四下打量一番,皱了皱眉,没由来地问了句,“大人近日可是火盛?”

☆、万殷

祁征闻言面上飞红,心虚地咳了一声,好似被撞破秘辛。

常千里起身,在屋间逡巡踱步,将那案几书卷细看,却瞥见那桌上搁着一碟缺了口的点心。

“大人素来不喜甜糕,每日收理饭食总剩着不吃,如今看来昨个儿是羹菜不合胃口,才吃这个勉强填了肚子。”

“下回好歹和下人们说说,别委屈着不是。”

祁征倒不曾想常千里细察至此,竟连饭食起居都不放过,只冷声道了句“公公有心。”

“圣上龙体有恙,御医无策,如今全仰仗几位大人担待费心,咱家好生伺候着,生怕出甚么差池,”常千里抬手将那床帏挂落的一截素白束发挑起,目光如箭雨,“可大人怎么就不教我省心呢?”

“来人,将祁大人这里好好搜洗一番,”常千里将拂尘搭在臂上,目不斜视,理了理衣衫走至祁征跟前,低声冷道,“大人要泄火,也得看看地方不是?”

谁知话音未落,谢凌春便自塌下跃起,纵身踢向常千里后膝,将那常千里脖颈锁在肘中。

谁知那常千里反掌后击,祁征大喊小心,谢凌春正欲躲闪,却被疾掌震得肺腑猛痛,吐出一口血来。

祁征慌将谢凌春扶起护在怀间,拭了嘴角血迹,将额抵在谢凌春额头,却发现怀中之人冷得出奇。

前世常千里未曾习武,因何今时功力至此?

谢凌春正纳罕间,百十卫兵鱼贯而入,将二人围了个水泄不通。

那旁常千里面上却不知何时血迹斑驳,摔身在地。

“快!把这谢——刺客拿下!”常千里扶着脑袋,佯作气虚,“别——别伤着祁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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