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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71)+番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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黑色的夜,除了能带给人安宁外,还是孕育罪恶的最好温床。

三个月后,绍德某处庄园

天残缺一裘青衫,站在冰冷的夜色下。他的身前,是此行的目的地——原来依附天下宫,现在却投靠了白道的熊家庄园。而他此行的目的,则是灭门——他曾经最厌恶,最鄙夷的事情。

早春的风,还带着刺骨的寒意。寒冷的春风,卷起了天残缺淡青色的衣角,衬着漆黑的夜色,显得分外凄凉。

“左护法,现在开始吗?”一旁的棋使东方既白问。

看了东方既白一眼,天残缺说:“使者下令就好了。”

听天残缺这么说,东方既白挑了挑眉,笑道:“这次的任务,宫主可是特地吩咐了以左护法为主,既白还不敢越俎代庖。”尽管面上笑吟吟的,但东方既白的眼里,却有着毫不掩饰的轻蔑和鄙夷。

东方既白眼里的轻蔑,天残缺自然不会看不出来,但却懒得理会。一来,东方既白看不起他,觉得他优柔寡断,妇人之仁。他却也厌恶天下宫中的人的心狠手辣,视人命如草芥。二来,过了今夜以后,他也未必会在看得到这种眼神了。

过了今夜……天残缺不由勾起了一抹苦笑。过了今夜,他恐怕……闭了闭眼,天残缺的心里滑过一丝怅然。

如果可以,他倒还真的希望可以一直看到别人的这种眼神——这样至少他还可以寻求心灵上的安宁——哪怕这样只是自欺欺人。

但,别说天亦煊不会给他机会——从为了区区一个不过三流的熊家灭门,天亦煊就让他的贴身护卫,四大使者之一的棋使和他这个天下宫里仅次于四使的护法前来就可以明白,天亦煊根本不是为了什么灭门,而是为了断绝他的所有后路!就是他自己,也不愿在避下去了。开始,他躲避可以说是不想惹事,也惹不起事。后来尽管回到天下宫有选择的为天亦煊做事,也可以说是最大限度的坚持自己的原则。而现在呢?在他所有的坚持都变成了笑话的时候,他如果在躲……别说别人鄙夷,就是他自己,也会看不起自己。

有些事,总有人要去做呵!看着漆黑的夜空,天残缺默默的想着。

“既然如此,就开始吧。”天残缺的心思,写来颇长,但真正算来,却不过短短一瞬。朝着东方既白点了点头,天残缺淡淡的说。

几乎在他话音落下的那一刻,周围身着黑色劲装的天下宫众,就全部如鬼魅般闪入了熊家的庄园,开始了任务。

不一会,尖叫,怒骂就划破了黑夜的寂静,安静的庄园也在同一时间沸腾了起来。

“左护法,我们去看看如何?”看着天残缺平静的面容,东方既白有一丝讶然。眯了眯眼,他的笑容明显不怀好意。

“好。”看着东方既白的笑容,天残缺也微笑着点头。走到了今天,哪怕他再累,再苦,他也只能笑!对他人笑,亦对自己笑。

说完,天残缺也不等东方既白,径自走进了熊府。

看着天残缺的背影,东方既白的眼里闪过了一抹深思,但随即,他就收敛了心神,跟上了天残缺。

熊府里面的景况,比天残缺想的还要糟糕。刚踏上台阶没几步,一颗圆滚滚的人头就滚落到了天残缺的脚边。尽管已经做好了心里准备,但当真正看到那怒目圆睁的人头时,天残缺还是心中一紧,心下惨然。

“左护法?”注意到了天残缺的停顿,东方既白扫了一眼脚下的人头,挑眉问到。

“没什么。”不着痕迹的用力握了握拳,天残缺尽量露出一抹自然的笑容,继续往里面走。

看了一眼地上的头颅,又看了一眼天残缺挺得直直的背脊,东方既白渐渐露出了一个了然的笑容。轻轻哼了一声,他心满意足的继续往前走。在经过那个头颅时,东方既白漫不经心的踢了它一脚。顿时,那还带着温热的头颅像炮弹一般,直直的撞到了墙上,脑浆迸裂,红的白的落了满地。

越往里走,天残缺的心就越往下沉。那些天下宫的宫众,忠实的执行着天亦煊的命令。整个熊府,上至公子老爷,下至婢女小厮,只要是活着的人,不管你是半只脚踏进棺材的八十老妪,还是嗷嗷待哺的三岁幼儿,那些人都照杀不误。尸体一个叠着一个,残肢断臂散落得到处都是,腥臭的血,如一条条小河,将灰色的地板分割得七零八落。

随着时间的推移,院子里呼救哀求的声音渐渐低了下去,而这时,天残缺已经来到了主院。

全都……死光了?环顾四周,天残缺沉默的站在寂静地院子里,整整三百八十五口人,都……死了?

茫然的立在院中,活了二十三个年头的他,在今夜,真真切切的体会到了人命的卑贱。

就在这时,院子里一阵骚乱,一个身穿粗布衣,皮肤黝黑,不过七八岁的孩子不知怎么躲过了那些人的残杀,逃到了主院。

看着满脸惊恐、慌不择路的男孩,天残缺心中一痛。垂在身侧的手动了一动,就要去扶住那个孩子。

但,在那个男孩跑到天残缺面前的那一刻,一把闪着冰冷光泽的利剑自他身后准确的插进了他的心脏后,又快速的拔出。动作之快,甚至连让男孩挣扎一下的力量都没有,就倒在了冰冷的地上。

在利剑拔出的那一刻,温热的鲜血溅满了天残缺的衣衫和脸颊,看着男孩缓缓倒下去的身子,天残缺的心脏,似乎被人用力的挤压一般,剧烈的疼痛起来。

“属下办事不力,惊扰到左护法,还望护法恕罪。”而这时,那个杀了男孩的宫众在看见天残缺被血溅到后,立刻跪在了天残缺身前请罪。

“……”看着卑微的跪在身前的宫众,天残缺的嘴唇动了动,“你们做的很好,回去之后我会在宫主面前为你们请功。”

天残缺的声音,冰冷而僵硬。但那些分散在周围的宫众听见了,却个个喜形于色。

夜空中,浓重的黑云将最后一丝的清辉遮去,阴冷的寒风还在继续呼啸着,但却吹不去笼罩在熊府上的那层浓浓的血腥之气。

第59章 往事如梦

时光匆匆,转眼间,就过了两年。

两年,能做什么?两年,能决定什么?两年,能改变什么?或者,两年,到底有多长?

从前的天残缺,或许不知道改如何回答。但现在,他会清楚的告诉你,两年,不长也不短。只是,刚刚好够做一些什么,改变一些什么,决定一些什么。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人建立自己的势力。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厌恶杀戮的人习惯杀戮。

两年的时间,够让一个人忘记自己的理想和追求。

两年之间,天残缺从天下宫一个默默无名的左护法一跃成为江湖上的风云人物。闯天阁,杀五老,战四子,灭黑风。几乎让他成名的每一件事,背后都伴随着赤裸裸的血腥和杀戮。在短短的时间内,天残缺已经俨然成为了整个黑道的年轻一代的代表人物。冷酷的心肠,雷霆的手段,高绝的武功,是整个江湖对天残缺的一致评价。也正是因为这样,他才镇得住黑道那些个杀人不眨眼的亡命之徒,才镇得住天下宫中那些个老奸巨猾的堂主们!

两年前,天残缺不过是天下宫中的一个没有实权的左护法,两年后,天残缺在天下宫中的地位已经到了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地步了。

两年前,天残缺在天下宫中无权无势,孤单一人。两年后,天残缺的身边,几乎时时刻刻的围着一群武功高超的心腹!

两年前,四大使者,堂主等天下宫中的重要人物,可以随意算计天残缺。两年后,就算是四大使者之首的蓝沨,天残缺曾经的师父,也不敢再在天残缺身上妄动脑筋。

两年的时间,到底能改变什么?

两年的时间,能改变所有!

如果说,两年前的天残缺,以为人心是世界上最残忍的东西。那么,两年后的天残缺,会告诉你,世界上最残酷最冷漠的东西,是时间。

能让你遗忘一切,让一切遗忘你的,时间!

北国的寒冬,最是美艳。鹅毛般的大雪在寥廓的天际飘扬,一丛丛,一簇簇的挂在枝头,如开放得正盛的梨花,为寒冷的冬季平添了一分生机。

天残缺住的地方,还是以前的那个偏僻的小院。但那个昔日荒凉的落风院,现在却里里外外的站了不下三十个人,而且俱都是眼内神光湛然的高手。每天,天下宫里至少一半的命令,是从这个小院子里发出的。

“喀!”轻轻的放下笔,天残缺慢慢的走到窗前,推开了紧闭的窗户,深深的吸了一口冷气。

“护法,”旁边的一个侍候在侧的近侍手脚麻利的端上了一杯热茶。

接过茶,天残缺微微抿了一口。而此时,那个近侍已经将厚厚的貂皮披在了天残缺身上——尽管天残缺武功高绝,但在寒冷的冬天,他多年来受的新伤老伤,却都会隐隐作痛。

“护法,宫主吩咐您去正厅。”一个身穿黑衣,面容冷肃的男子站在门外,先施了一礼,才恭敬的说。

“宫主?”略一沉吟,天残缺已经明白了是什么事情,“我知道了,我马上就过去。”将手中的杯子搁在了一边,天残缺走出了屋子,淡淡的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