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残缺(70)+番外

天残缺突如其来的举动,几乎让所有人都吃了一惊,除了天亦煊。

看着天残缺离开的背影,天亦煊表面上随还是那副漫不经心的样子,但眼里,却滑过了了一丝奇异的光芒。

木着脸,天残缺在天下宫里穿行着,脚下的步伐越来越快,到了后来,甚至在天下宫里运起了轻功往自己的院子里赶。

“主……”练无殇正好在院子里练剑,看见天残缺回来,他刚说了一个‘主’字,就被那重重摔上的门板弄蒙了。

惊讶的看着紧闭的门,练无殇的心里蒙上了一层阴影。就他说知,天残缺一向是一个极自律极克制的人,如果没有发生什么让他无法忍受的事,他绝不会在别人面前失态——就连上次,他离开慕容飒的时候,也没有在别人面前表现出一丝一毫的负面情绪。而现在……

微微皱起了眉,练无殇眼里滑过了一丝担忧。

练无殇怎么想,天残缺不知道,也没心情知道,此刻的他,满脑子里都是墨玉临死前那憎恨的眼神、恶毒的诅咒。

‘天残缺!你不得好死——’恍惚间,墨玉那凄厉的叫喊,又回荡在了天残缺的耳边。

“我……不……”无力靠着墙壁,天残缺微微垂下头,让长发遮住了他苍白的脸和脆弱的样子,喃喃着说。

‘这一辈子,你都不会幸福!’恶毒的诅咒继续着,天残缺的脸色,也越发的苍白了起来。

“不……”用手遮住了眼,天残缺的声音,变得异常低哑干涩。在那一瞬间,他想到了慕容飒。

一辈子……都没有希望?

“不……”慢慢的跪倒在地上,天残缺眼神茫然,心藏,又一次开始剧烈的抽痛起来。

‘你不得好死——天残缺!你不得好死——’回荡在耳边的声音,像诅咒,更像预言,化作一只只利剑,深深的刺进天残缺的心底。

“不……哇!”天残缺猛的吐出了一口鲜血,捂着唇,他跪在地上,剧烈的咳嗽起来。每一次咳嗽,都夹带着点点猩红,这些灼热的液体,染红了天残缺的手,也染红了他的心。

好不容易,咳嗽终于停了下来。扶着墙,天残缺慢慢的站了起来。摇晃着走到了床边,他躺了上去,疲惫的闭了眼。

一直以来,他虽然在为天亦煊做事,却坚持着手上不染血腥,不做肮脏的、有关于杀人灭门的事情,只处理一些情报的分析和人员的调配——只为了坚持自己的原则,保留着心中的最后一块净土。但,今天发生的事,却把天残缺一直极力维持的平衡狠狠的打了个粉碎。

在看见墨玉一直到死都怨恨着他的情景时,天残缺突然发现,自己一直坚持的东西,原来竟是如此的可笑!

……可笑呵!他到了现在,到底还剩下什么?睁开眼,茫然的看着屋顶,天残缺的心,突然变得空荡荡的。

天亦煊……闭了闭眼,稍微冷静下来以后,天残缺马上就明白了这又是天亦煊安排的一场好戏。

只是,就算这样又如何?苦涩一笑,天残缺暗自想到。如果不是因为自己清楚的知道,这是真的,自己又如何会……

怔怔的看了花白的屋顶一会儿,天残缺突然觉得很累,慢慢的闭上了眼,他放任自己的思绪下沉,直到被无边的黑暗包围。

 

第58章 不归之路(三)

“左护法,”在事情发生几天后,云昊钺就叫了天残缺一起出去喝酒,“心情不好?”微微抿了一口十年的女儿红,和天残缺不同,云昊钺这几天的心情,出奇的好。

“……”喝了一口酒,天残缺没有说话。事实上,这几天,他一直觉得茫然。就在前几天,他突然发现,自己一直以来坚持的东西完全没有意义。

那么,我算什么?一个笑话么?在心里,天残缺默默的想着。一股无法遏制的苦涩,渐渐从心间蔓延到四肢百骸。

“左护法是在为了墨玉的事?”微微笑着,对于天残缺的沉默,云昊钺一点儿也不恼火。

“……”天残缺依旧没有说话,只是眼里的茫然,又深了几分。

“左护法觉得我们是残忍?又或者……是血腥?肮脏?”笑吟吟的,云昊钺的问题,一个比一个尖锐。

“我倒觉得,我们做的事情很正常。”天残缺不说话,云昊钺也不在意,只是自顾自的说了下去,“既然墨玉敢这么做,就要有足够的承担后果的心里准备。”云昊钺轻描淡写的说。在他的嘴里,那些残酷的刑罚竟像是理所当然的。

“其他人何辜?”看着苍白的手指,天残缺慢慢开口。

“其他人?”云昊钺挑了挑眉,“她的亲人,算是其他的人吗?况且,这种事,又不是我们天下宫开头的,上至天子,下至白道,哪一个没有这么做?他们在屠戮我们黑道的时候是怎么说的?‘不可以有妇人之仁’‘为了天下苍生’真是冠冕堂皇,不是么?”优雅的抿了一口酒,云昊钺说。

“这些……与我何干?”微微低着头,天残缺说,像是说给云昊钺听,又像是说给自己听。然而,在听到这句话从自己口中吐出的时候,他还是感觉到了一阵无法遏制的痛楚,由内心因无力改变现状而生的痛楚!

“这么说就对了!”听到了天残缺的话,云昊钺抚掌笑道,“既然和你无关,那你又为何难受?”

天残缺握杯的手微微抖了一下,有那么一瞬间,他甚至分不清楚,自己的难受,到底是为了那个惨死的墨玉,还是这个什么都改变不了的自己。

“‘残缺,五年前的约定,只要你愿意,现在在继续也不晚。’”看着神色怔忡的天残缺,云昊钺悠然的品着酒,好半天才说。

听到着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天残缺不由愣然抬头。

“这是蓝使者要求我转达的。他说,”说道这里,云昊钺故意顿了一下,看了一眼天残缺,他才继续说,“你会明白的。”

……我会明白吗?天残缺沉默。五年前的他,把一切都想得太好,想的太理所当然了,结果呢?结果……兜兜转转,他还是回到了原地。

天残缺的唇边,泛起了一丝苦笑。

这,到底是谁的错?!

五年前的约定么?闭了闭眼,天残缺想起了五年前自己对蓝沨说过的话。

‘自然是走到哪里算到哪里了。我无意争霸江湖,也不想活在刀光剑影中。只想去看看各地的奇山异水,如此罢了。’

不论是以前还是现在,他的想法都没有变过,他只是想过那种‘采菊东篱下,悠然见南山’的生活,只是……

天亦煊给他的,真的是那种生活吗?还是,那不过是换了一个名目、换了一个地方的变相囚禁?!

“左护法,”看着神色变换不定的天残缺,云昊钺缓缓开口,“在对现状不满前,左护法真的尽力去改变了吗?”

“什么?”看着云昊钺,天残缺有一丝错愣,现在的云昊钺,给他的感觉竟是前所未有的真诚。

“左护法不满天下宫,更不满宫主,”说道这里,云昊钺微微一笑,“但左护法只是不满而已,左护法你,真的有尽你最大的努力去改变了吗?或者说,左护法有为了这种改变作出足够牺牲的准备了吗?”

看着窗外,云昊钺悠悠的说:“天上是不会掉下馅饼的,如果想得到,就必须先付出。而很多时候,付出会比得到多得多……”说道这里,他轻轻的叹了一口气,“但就算这样,有些事,还是要有人去做的。就算因此脏了手,脏了身,甚至脏了心,也在所不惜。”意味深长的看了天残缺一眼,云昊钺继续说,“很多时候,我们往往期待着别人,希望他能做完我们要做的事,然后我们就可以不费吹灰之力得到我们要的东西。”

“但,”看着天残缺,云昊钺眼神锐利,“别忘了,人都是同一种动物,同一种极为自私的动物。”

“……”天残缺没有说话,但神色,却慢慢沉静了下来。

“所以,有些事,我们不得不做,不得不亲手去完成它,不是么?”恢复了平日里的温文,云昊钺微笑着说。

“……多谢右护法,残缺先告辞了。”沉默了一下,天残缺站起身,淡淡的说。

“左护法好走。”微笑着,云昊钺说。

点点头天残缺一语不发的往外走去。

“左护法!”看着天残缺的背影,云昊钺突然提高了声音。在天残缺闻声转过头后,他露出了一个优雅的笑容,说,“昊钺曾听过一句话:如果想要干大事,又岂能惜身?左护法觉得呢?”

“……”定定的看了云昊钺一会,天残缺什么也没说,径自离开了。

保持着笑容,云昊钺看着天残缺离开,突然叹了一口气。满满的给自己倒了一杯酒,他将视线移向了窗口。

“衻,这是我能为云家血脉做的最后一点事了。他……真的很像当年的你呢。”一口气喝光了杯中的酒,云昊钺又满了一杯,“通过了这次,他应该会明白了吧?毕竟,他已经退无可退了。”自嘲一笑,云昊钺说,“天亦煊他……大约是真心想培养一个不一样的继承人吧?绝对的放任,又绝对的限制,呵!罢了,反正很快就结束了……”轻轻的呼出一口气,云昊钺看着天边的彤云,怔怔出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