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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且莫言(37)

很明显的停顿了一下,那个男人才狼狈的开口:“……是!很抱歉!”

但就在他转身打算离开的时候,花想容却又叫住了对方。

“等等!”

“是,执事还有什么吩咐?”停住脚步,男人转身恭敬的问。

脸色阴晴不定,过了一会儿,花想容才略显僵硬的说:“告诉他们注意一点,不准伤人。”

“这!……是。”明显错愣了一下,男人回答,“还有什么吩咐,执事?”

“没事了,你下去吧。”烦躁的挥挥手,花想容回答。

“是。”应了一声后,男人退了出去。

也不知是否是因为人少的缘故,风吹树叶的沙沙声在一瞬间变大到让人烦躁。来回走了几步,花想容脸色微变,忍不住开口对着周围说:

“小姐,我不是有意要害小少爷的,只是若他知道了之前的事,必不会再想为您报仇!我无意伤害小少爷,他是青国的皇帝,而我只要……”

说道这里,花想容的神色渐渐镇定下来。

“我只要……”这么说着,她的眼里闪过一丝阴霾,“——我只要暗羽门。”

沛水 金丝楼

夜晚的青楼,无疑是最热闹的地方——尤其是在新人开苞叫价的时候。

“下一个,笙雪。”

“下一个,尘雪。”

“下一个……”

懒懒的呆在二楼雅座上,殷寒无聊的样子和底下热闹的气氛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啧……男人么?根本就是女气的少年!只差没了胸,其他还和女人有什么区别?原本还带着些兴致,但在连着看了几个让人感觉楚楚可怜的少年之后,殷寒彻底没了兴趣。

真是这样还不如去抱女人……瞟了一眼周围,在看见周围的同样品茶的品茶,聊天的聊天后,殷寒按捺下心中的不耐烦,继续等着最后的压轴。

不过幸运的是,这次他并没有等太久。

大约过了一盏茶的功夫,金丝楼的管事满面春风的走上二楼,开口:

“诸位爷久等了,压轴的头牌马上就出来了。”

“岚管事,快点儿吧,这里的人可都是冲着你这的墨风来的——下面那些孩子看了真叫人没耐性。”在岚管事话音落下后,立时有人含笑着接口。

“叶四爷好,只是这次拍的并非是墨风——”见对方开口,岚管事笑道。

“不是墨风?”

“一开始不是说……”

“帖子上写着……”

见底下开始骚动了,岚管事连忙提高声音,说:“各位爷先不要急,小的保证这次出来的人比墨风好上百倍。”

闻言,底下的骚动是平息下去了,却也有人开始笑骂道:“比墨风好上百倍?好上百倍的人你这金丝楼拿得出来?那墨风祖上曾有人为官,多少也可以和官宦子弟沾点边。比他好上百倍的人不是要真正的达官贵人了?”

“虽然不知道是不是达官贵人,但小的倒可以保证,多数的达官贵人也没有他那样的风采。”

微笑着,岚管事拍了拍手。

像是响应掌声一般,二楼雅座对面始终垂着的白色纱幔开始一层层缓慢卷起。

懒洋洋的抬眼,殷寒慢腾腾的倒了一杯酒,准备送入口中。

然而就在酒杯即将碰到他嘴唇的时候,他看清楚了垂幔后面的东西,到了唇边的酒杯,也自他手中滑落。

垂幔后面,其实什么也没有。

没有华丽的装饰,没有考究的摆设,也没有青楼楚馆里一贯爱用的带着催情效果的焚香。有的,不过是四面光秃秃雪白的墙,和一个被缚在椅子上的人。

被缚在椅子上的人穿着很普通,只是一件青色的长袍。而这件青色的长袍似乎被拉扯过,此刻正敞开着,露出里面白色的中衣。

而青白两色之上,还有着由墨色长发绘成的凌乱图案。

整个二楼的雅座足足寂静了好几息,才听有人惊讶的低呼:“岚管事,你从哪里找来这么个、这么个……贵人?”

——有些人天生便带着一种贵气,这种贵气不是后天刻意培养出来的,而是在周围环境潜移默化之下形成的。拥有这种气质的人,纵使只是住草屋穿破衣,也掩不去他的高贵。

——毫无疑问,此刻呆在那个一反平常奢华、空荡荡的高台上的人,正拥有这种气质。

于是,很默契的,不待岚管事开口,就有人给出了满意价钱:“一百八十八两,岚管事,给你个好彩头。”

“承爷吉言。”微微鞠躬,岚管事极满意的笑道。

“好彩头?那我也跟个吉利,”笑嘻嘻的,另一个人开口,“二百八十八,这人儿难得,也不知怎么的被你弄到手了。”

“你们都忒小气了,一两百两就想要这么个漂亮的东西?”第二个声音落下后,立时有人接口道,“三百八十八,这价钱不错了,岚管事。”

“大家先别忙,”见气氛热了,岚管事开口笑道,“在拍卖之前还有个东西,给几位爷助兴。”这么说着,他甩了一个清脆的响指。

立时,对面垂幔后走出了一个拿着酒杯的小厮。

看到那小厮手里的酒杯,当即有人出声:“那不是——”

不过很快,出声的人就自动的消声了——对面端着酒杯的小厮,已经强行扳起被缚在椅子上的人的下巴,让本来只看得见侧颜——还是被黑发遮了大半的侧颜——的人露出了全部容貌。

接着,小厮粗鲁的将杯中的酒灌进了对方的嘴里。

既然是强行,动作自然不会小心。于是,除了小半被强倒进嘴里,大半的透明液体倒是顺着那人的唇角滑落到脖颈,最后在衣襟上留下一道淡淡的痕迹。

“咳咳——”似乎是被灌得急了,那人呛咳出声,却因为被紧紧的缚在椅子上无法动弹,而只能徒劳的起伏着胸膛。

只是那起伏着的胸膛,却显得单薄了些——不过正好能勾起某些特殊的欲望。而那俊秀容貌上泛起的淡淡红晕,则让人自心底热了起来。

“六百八十八两!”雅座上众人的呼吸似乎都粗重了些,其中一人重重的喘了一口气,说。

“这可是极品……我也给岚管事一个彩头,”另一人有些复杂的看了对面一眼,笑道,“八百八十八,兄弟给个方便如何?”最后一句,却是对着之前叫价的人说。

估算了一下价值,原先开口的人笑着回到:“钱老板的面子谁敢不给?——钱二爷您既然喜欢,那这漂亮的货色就给您了。”

笑吟吟的点头,钱姓老板转而看向岚管事。

对这个价钱极为满意,岚管事点点头,刚要开口,就听见一个阴冷的、似乎正极力的压抑着什么的声音响起:

“八千八百八十八两——这生意,你做不做?”

——————

接下来的事情很简单,在确定了殷寒有能力付钱——在他一脸平淡的将上好红木桌子的一角扳下,徒手捏成粉末——后,他被恭恭敬敬的请到了一间雅致的房间里。

房间很简单,除了基本的家具之外便只摆着一张琴和几柜子书。弥漫在里面的也不是平常青楼里燃的或甜腻或清幽的味道,而是干净的墨香味。

这屋子那人倒会喜欢。

不知怎么的,一踏入这里,殷寒的第一个念头竟是如此。紧接着,在意识到那个怎么看怎么奇怪的想法后,他的神色一下子不自然起来。

在原地默默站了一会后,他才抬脚走向里间——被一层白色轻纱隔了的里间。

然后,在掀起轻纱、看见床上的人后,一股莫名的怒火倏然自胸中蹿起,无声的在胸臆中烧灼翻滚。

黑幽幽的眼一点一滴的沉下去,直至深得望不见底。然而此刻,那对眸子里的黑,却越发的晶亮起来,让人可以清晰的看见倒映在那对眸子里的画面。

一个身影。

一个单薄的身影。

一个单薄的、跪在床上、双手被缚吊着的身影。

人是向着外头绑的——想来是为了满足那些来寻欢问柳的人某些特殊的心思——因此,一个照面见,那对无神的眼睛已经撞进了殷寒的眼里。

并紧接着狠狠的撞进他心里。

疼。像是被什么东西刺了一下。而在这尖锐的痛楚之间,依稀还有一种淡淡的酸涩自心间蔓延开来。

——那是一个何等骄傲又何等隐忍的人?这样子的屈辱、这样子的屈辱——抑或背叛,他只会混着血,一小口一小口的咽下去,不让别人觉出丝毫端倪。然后,再在夜深人静之时,独自对着那血肉模糊,可能永远好不了的伤口……

无法排遣,甚至无法理解自己心底的情绪,殷寒近乎惶恐的扳起对方的脸,冷笑着:“这是什么眼神?皇上——”

倏然住口,殷寒直直的看着那双没有神采的眼,心里突然泛起一丝恐惧。

而那人紧接着的话,则让这丝恐惧一下子铺天盖地的蔓延开来。

“……殷寒?——我瞎了。”

这么说着,君莫言语气平淡得不像是在谈自己的事情。

莫名的,在对方开口之后,殷寒本来郁结在胸口的闷气一下子淡去不少。连带着,让他的脑子也清醒了许多。

“……怎么回事?”上次见面的时候,分明……上次?

隐隐约约的,殷寒捕捉到了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