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君且莫言(43)

神色怪异的看了君莫言脸颊上淡淡的粉色一会,殷寒才将视线转向另一个和君莫言一起进来的人身上。

而同时,那人的视线也移到了殷寒身上。

看见坐在里面的殷寒,君辰寰眼里有了一抹异色,但很快,他便掩去这抹异色,转而对君莫言说:“呆在殿里,在事情结束前不要出去——你真当刀剑长眼?”

联想到自己刚才匆匆敢来时第一眼看见的场面,君辰寰的语气里,除了愤怒之外,还隐约有着几许心疼。

漆黑做底,血红为衬,赤足单衣,傲立于万千人之上,仿佛亘古便立于此……亘古,便是独自一人。

想到这里,君辰寰的语气不由缓和下来:“这种事你至少该和我商量一下……你知道今天晚上——”视线扫过君莫言还泛红的脸颊,君辰寰一时也说不下去。最后,他微叹一声,解下外衣,披到了君莫言身上:

“你身子不好,最近又是伤病交加,注意别再染了风寒……我出去一会,外面一结束,就过来。”

言罢,君辰寰又替君莫言拉了拉外衣,这才转身离开隐沙殿。而另一边,尽管没有听到君辰寰说的话,但光是看着君辰寰的动作,也足以让殷寒的脸色再次怪异起来。

视线在君辰寰消失的地方停留了一会,殷寒才干咳一声,试图引起还呆在原地的君莫言的注意。

听到了殷寒的声音,下意识的摸了摸还有些烫的脸颊,君莫言拉紧身上的外衣,转向殷寒的方向,开口:“阁下还要让人送?”

没有在意君莫言话里的嘲讽,殷寒只是若有所思:“刚才那位,是掌管军权的七王爷吧?我只听说七王爷素来严谨,倒没有想到……”看着君莫言的脸颊和他身上的外衣,殷寒神色有异,然而最后,这份异色却化为了苦笑,“……其实有时候,有人教训也不错。”

神色一冷,君莫言正待开口,却听见对方说:

“……他从来没有动过手。”

乍一听到这句话,君莫言不由顿住。而观察着君莫言神色的殷寒,却勾起了唇角:“永远是一副冷淡的、尊贵的模样,连和自己儿子交谈,都不会接近三尺之内。甚至有几次我刻意忤逆他,办砸他的大事,他也不过是皱皱眉——当然,会用另一种方式给我教训——而且让人毕生难忘。”

说道这里,殷寒的声音已经冷了下去。

微微沉默过后,君莫言开口:“你说这些做什么?”

“没什么,只是想说:每个人都拥有让他人欣羡的东西。”视线在君莫言身上逡巡了一圈,殷寒淡淡的说。

“那又如何?”皱起眉,君莫言问。

笑了笑,殷寒没有回答这个问题,转而说:“你知道我从小练武、处理一堆又一堆对孩子而言枯燥的、完全没有意义的问题是为了什么么?——嗯,那个理由更加没有意义。”

“‘你要赢过那个人。’”放松身子靠在椅子上,殷寒开口,“没有姓名,没有外貌,甚至没有多一个字的解释——我为一个影子努力了二十四年,直到一年前,我才真正接触他的秘密……知道你这个人。”

“……那又如何?”似乎吝于多说一个字,君莫言还是之前的那句话。

“不如何。”这次,殷寒微笑起来,“只是厌倦了听着某人安排走路……皇上刚才不是问我来的理由么?本来是没有的,但现在却有了……”半眯起眼,殷寒眼底添了一抹嗜血,以及些微得意:

“——辅佐帝王对付贼寇,这个理由如何?”

吃惊于殷寒的话,君莫言一时怔然,但很快,他便回过神来:“我如何信你是真心?他——”

顿了一顿,君莫言没有继续说下去。

而殷寒,却淡笑了起来:“那我又如何信陛下在事情结束之后不会行那‘兔死狗烹,鸟尽弓藏’之事?”

清楚殷寒的意思,君莫言思索着,一时没有开口。

看了沉思的君莫言一会,殷寒勾唇,露出一抹笑意。但吐出的话,却字字锋利,透着说不出的凉意:

“你犹豫如何准备,他却已经准备了二十几年;你犹豫是否下手,他……”

“——却已经——开始动手!”

——————

夜,初秋的寒意悄然攀上枝头,褪了叶的翠绿,换上了苍茫的黄。

“七王爷,皇上已经就寝了。”熄灭了大半烛火的隐沙殿内,突然响起了声音。而伴随着声音出现的,是常顺微有些佝偻的身影。

刚刚踏进隐沙殿的君辰寰微顿,随即开口:“我只是看看,不会惊动皇上的。”

点点头,常顺不再开口,只是看着君辰寰走到内殿。

站在君莫言的床边,君辰寰静静立着,看了一会安稳沉睡着的人,才伸手轻探对方有些汗湿的额头。

为掌心传来的力道皱眉,过了半晌,君辰寰才直起身子,问不知何时跟进来的常顺:“怎么样?”

“一直褪不下去,太医也没有办法。”半个身子隐在阴影里,常顺淡淡的回答。

闻言,君辰寰眉心的皱褶更深。转回头,他细心的替君莫言掖好被子,才开口:“劳烦公公多注意一些……公公是皇上身边的老人了,当了解皇上的情况。这次——”顿了一顿,君辰寰没有说下去,但话里的意思,却已经表露无遗了。

“……皇上身体本来就不好,此次则基本把以前打的底子都糟蹋了。若想要再次好起来,还需要慢慢调养。”沉寂了一会后,阴影中才传来常顺的声音。

“处理政事可有妨碍?”理了理几缕粘在君莫言额上的碎发,君辰寰问。

“皇上现下受不得累。”视线停驻在君辰寰的手上,常顺回答。

停下手上的动作,君辰寰又注视了君莫言的睡颜一会,才说:“最近大乱刚过,朝野稍定,有些事还是不得不由皇上处理……到时还要公公多注意一些。”

这么说着,他转身准备离去。然而刚走到一半,像是想起了什么,君辰寰又停下脚步,说:“连人进来了也不知道通报,外殿的侍卫未免太过懈怠。”

言罢,君辰寰不再停留,离开了隐沙殿。而就在君辰寰离开隐沙殿的下一刻,原本躺在床上休息的君莫言就睁开了眼。

睁着眼,默默的注视着眼前的微光一会,君莫言才开口:“顺爹,皇叔已经走了?”

“是。”应了一声,常顺走出阴影,站到君莫言身边。

“是么。”回了一句,君莫言又静默了一会,才淡淡开口,“顺爹,太医怎么说?——我的眼睛是不是再也看不见了?”

“……”一时无言,一会后,常顺才开口,“皇上不必担心,您的东西,永远不会有人夺得走。”

“……是吗?”勾起唇角,无声的笑了笑后,君莫言不再纠缠这个话题,只是说,“圣旨准备好了?”

听到君莫言的这句话,常顺明显迟疑了一下,才回答:“……是。”

“那就好。”点点头,君莫言说。

极少有的皱眉片刻,常顺才开口:“皇上……确定?”

“怎么了?”侧过头,君莫言无焦距的黑眸对着常顺,问。

微微摇头,常顺问:“不……皇上还记得娘娘吗?纵然娘娘有千般不是,她依旧爱您入骨。”

静静的听着,君莫言突然笑了起来。

苍白无声,带着些凄凉。

“是,”慢慢的,君莫言开口,柔和的嗓音渗入些许暗哑,在寂静的宫殿里流转,“你们都爱我,但没有一个人在乎我爱什么……我母妃,皇叔,还有你,顺爹。”

震惊于君莫言说的话,常顺霍然抬起头,却正好对上那对漆黑的、空空然如无声指责的眸子。

定定的注视了一会,常顺才垂下眼,低声开口:“那么皇上想给七王爷的呢?七王爷喜欢吗?”

身子微颤,君莫言一时无言。

“娘娘爱皇上,所以她把自己认为最好的东西留给皇上……皇上该体谅娘娘的一片苦心——当年,娘娘本有机会独自走脱。”看着君莫言,常顺道。

身侧的手不自觉的合拢,君莫言闭目良久,才声音低哑的开口:“抱歉。”

是对常顺的歉意,然而更多的,则是对那个过世了十五年的人——一个用生命来爱他的女人。

翌日,朝堂

今晨才风尘仆仆的赶回来的苏寒凛甚至没来得及梳洗一下,就被招来朝议。而匆匆赶到的他,听到的第一段话,却是由君莫言亲自颁布的,一系列架空分化他权利的旨意。

立在大殿之上,苏寒凛静静的听着,心里其实没有太多多余的波动——这本事最正常自然的发展。

所以,在长长的圣旨宣读完之后,苏寒凛少有的露出一个微笑,在所有想上奏的人之前出列,率先跪地,开口:

“吾皇圣明。”

随后,他抬起头,注视着台阶上端坐的身影,很仔细,似乎怕漏掉任何一丝细节。

第37章 鸿沟

帝都 丞相府

“让开!”一声低喝打破清晨的宁静,比苏寒凛晚到近十日的的顾长惜一回到帝都,就直接往丞相府里冲,也不顾现下的时辰——只因为他在路上遍听到了一件事。

一件让他冷到心底,恨到骨里的事。

一把拉开闻讯赶出来的管家,顾长惜心里烧着一股邪火,大步往内院里走。但就在他刚刚踏入内院之时,他就猛的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