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沉戟(22)

唐驰洲道:“夙沙公子鼻子不通气?做人一窍不通,的确是很难受的。”

夙沙不错冷笑道:“没办法,身边有个喜欢煽风点火的人,想不难受都难。”

两人对视了一眼之后,不约而同地转头看慕枕流。

以为被忽视,正打算喝茶的慕枕流:“……”

唐驰洲道:“慕老弟啊,做人心慈手软,到头来吃亏的是自己。有些人看上去像个可怜兮兮的乞丐,实际上却是个心肠恶毒的乞丐。收容这种人,随时要提防着被反咬一口,倒不如早些驱逐出去!”

夙沙不错道:“有些人看上去像个男人,实际上却是个比长舌妇更喜欢搬弄是非的……人。”最后一个“人”字前依稀还有一个字,因为说得太含糊,被略过去了。

慕枕流低下头,从怀里掏出一个拇指长的四方盒子:“救命之恩无以为报,小小谢礼不成敬意,还请唐大人莫要嫌弃。”

“慕老弟。”唐驰洲皱眉道,“我与你一见如故,亲如手足。你这样做好没意思!”

慕枕流笑道:“做弟弟的孝敬哥哥,有什么不对。”他发现平波城的几位官大爷都喜欢叫他老弟。

唐驰洲这才缓和了脸色,将盒子打开,红丝绸上放着一枚晶莹剔透的翡翠扇坠,虽不是无价之宝,却意外地合他的心意:“不愧是做弟弟的,对老哥我的心思真是摸得一清二楚啊!来,帮哥哥系上瞧瞧。”说着,将蒲扇递了过去。

这把蒲扇的柄上有个尾圈,正可用来挂坠子。

慕枕流正要接过,就被夙沙不错抢了去。

唐驰洲立刻伸手去夺,夙沙不错一转身,藏到慕枕流身后。

“你要做什么?”唐驰洲心疼地看着蒲扇。

夙沙不错道:“这么把破扇子,本来送人都不要,吊了这么个坠儿,只怕一上街就被撕得皮都不剩了。”

唐驰洲道:“那也比吊在你身上强。”

夙沙不错愣了愣,目光诡异地瞄向慕枕流。

一直以为自己身处战场边缘的慕枕流腰板一直,下意识地审视自己。

夙沙不错突然窜了出去,唐驰洲反应极快,迎上去劈手夺扇。夙沙不错反手一挡,扇面正好挡在唐驰洲抓拿的去路上,吓得他临时变招,改抓为拍,手掌在扇面上轻轻地滑了过去。

但夙沙不错醉翁之意不在酒。他左手格挡,右手的中指和食指闪电般地钻入唐驰洲的手掌中,微微一拨。

唐驰洲下意识地缩手,等察觉手中的扇坠掉落时,已来不及抢回。

扇坠落入夙沙不错手中。

拿到东西的夙沙不错好心情地将蒲扇拍了回去,对着连退三步的唐驰洲微微一笑道:“承让,多谢!”

“谢你老母!还给我!”唐驰洲手持蒲扇,一招“仙人指路”,直取夙沙不错的肩膀。

夙沙不错肩膀一沉,人如泥鳅一般从他前方滑了开去,跳到慕枕流的身后,双手按着他的肩膀,冲唐驰洲无赖地笑着。

“你!”唐驰洲气急,拿着蒲扇的手微微颤抖。

慕枕流肩膀动了动,想将按着自己的手拿下来,反倒引来夙沙不错更大力的钳制。他无奈道:“这是做什么?”

夙沙不错将手里的吊坠在他眼前晃了一下,道:“这样的好东西,你可不曾送给过我。”

不等慕枕流回答,唐驰洲夸张地哈哈笑起来:“你吃他的,喝他的,睡他的,还掳走他关了好几天,竟还想他送东西给你?真是恬不知耻!”

夙沙不错脸色微变:“我与他的事,与你何干!”说着,竟流露了几分杀气。

唐驰洲一怔,若有所思地看着慕枕流。

慕枕流本攒了一肚子的话要说,被两人混闹了一通,反倒不好说出口了,只得起身告辞。

唐驰洲满怀歉意道:“你的礼物……”

慕枕流道:“改日再补送一份。”夙沙不错既住在他的府邸,便算是他这一边的人。自己送出去的东西被自己这一边的人拿了回来,尴尬可想而知。偏偏,他对夙沙不错也是无可奈何。相处了这些日子,自己对他的性子也有几分了解,自己若是站在唐驰洲一边,事情只会更糟。

23第二十三章 赴约

唐驰洲忙摆手道:“慕老弟说得哪里话!礼物贵在心意,你的心意哥哥我再清楚没有了。有些人厚脸皮,不识趣,你只管当他是风,吹吹就没了。”

慕枕流无奈地笑笑。

这里是总兵府,唐驰洲是总兵。夙沙不错今日这样胡作非为,竟也被容忍了,不管唐驰洲是看在他的份上,还是不愿与夙沙不错的计较,自己要记下这一份人情。

唐驰洲将人送到门口,临别时,突然道:“这几日平波城不太平,有些人看似不中用,危险来临的时候倒能挡上一挡。”

慕枕流沉声道:“唐兄以为……险从何来?”

唐驰洲笑了笑,颇有几分风轻云淡的意味:“险在人心。”

“何人之心?”

“不甘之心。”

夙沙不错听得不耐烦,插进来:“你不如直接问,平波城不太平,是不是你在暗中搞鬼。”

慕枕流呼吸一窒,有些不好意思看唐驰洲。

唐驰洲面不改色道:“不是。”

夙沙不错拍了拍慕枕流的肩膀:“走,回家。”

唐驰洲有些意外,道:“你不继续问?”

夙沙不错道:“你说话,十句有九句是假的,有什么好问的。”

唐驰洲道:“那你刚才又问!”

夙沙不错道:“不问又怎么知道你的回答刚好是九句假的里的呢。”

“你怎么知道是假的?”

“因为这里是平波城,你是唐驰洲。能在这里混了这么久还没死没伤没调走,怎么可能不暗中搞鬼。”

唐驰洲气得猛扇扇子。

慕枕流连忙向唐驰洲告辞。

唐驰洲被夙沙不错气得心肝脾肺肾无一不疼,连客套话都懒得说了,敷衍着将人送走。

夙沙不错倒是心情不错,不顾轿夫苍白的脸色,抢在慕枕流前面上了轿子。过了会儿,轿子就被抬了起来。夙沙不错疑惑地掀起轿帘,就看到慕枕流在轿子旁边慢悠悠地走着。

“你怎么不上轿?”

慕枕流看了眼轿夫的背影,淡然道:“坐不下。”

夙沙不错道:“……你可以蹲着。”

慕枕流道:“骨头太硬。”

夙沙不错道:“你不想与我靠得太近?”

慕枕流几不可见地点了点头。

夙沙不错的火气又上来了。他发现自己最近的情绪异常不平稳,经常被牵动。对于武者来说,这并不是一个好现象。他想到自己久未突破的武学瓶颈,心情越发糟糕,突然想撕下轿帘,拆了轿子,将附近的人统统揍一顿。

慕枕流看着他黑如锅底的脸色,有些不解:“哪里不舒服?”

夙沙不错手掌一翻,托着吊坠,幽幽地看着他。

慕枕流叹了口气道:“你若是喜欢,说与我便是,何必去抢唐大人的。”

夙沙不错道:“讨来的哪有抢来的好。”顿了顿,不悦地说,“我这种吃你的喝你的睡你的人,也只能讨和抢了。”

这句话听说去莫名的怪异。

慕枕流压下心中的异样,道:“唐大人与我有恩……”

夙沙不错不等他说完,就呛声道:“所以你送你的,我抢我的。各顾各的,你不用内疚。”

慕枕流暗叹了口气,不再辩解。

夙沙不错放下轿帘,独自在轿子里生闷气。

这股闷气来的毫无缘由。慕枕流送唐驰洲东西关他何事,钱又不是他出,可心里就是不舒服。而且这种不舒服已经不是一天两天,唐驰洲,俞东海,高邈……一连串的名字浮现在脑海,竟是哪个都瞧不顺眼。

最最不顺眼的当属慕枕流。

每每看到他波澜不惊的样子,夙沙不错的胸口就像窝了一团火。可无论自己怎么发脾气,就想一拳打进了棉花里,一点反应都没有!

光是这么想着,胸口的火就熊熊燃烧起来。

夙沙不错拳头一紧。

……

他身体一僵,迟疑着打开手掌。

握在掌中的翡翠扇坠被捏成了齑粉。

轿子突然被叩了两下。

他心头一紧,连忙握紧拳头。

慕枕流从外面掀起轿帘,道:“我想去一个地方,你有空吗?”

夙沙不错道:“见谁?俞东海?”

慕枕流笑了笑,没回答。

夙沙不错:“……”那笑容真是,很刺眼。

轿子在市集停下。慕枕流打发轿夫们先回去,自己带着夙沙不错去一家食铺吃饭。夙沙不错将翡翠的齑粉收入怀中,走路十分小心翼翼,生怕颠出来。

慕枕流不知缘故,以为他心情终于平复,稍稍安心。

两人在食铺里用过晚膳,慕枕流带着他钻入巷子,东转西转了半天才出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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