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来自初始的雨(33)

霍奇森穿好裤子,拍下手,外面走进几个人。霍奇森指着躺在那里的十二月说:“把他洗干净,收拾下。脖子上的伤帮他清理下,不要叫人看出来。”马尔文从门外进来:“先生,十二月已经废了。坏了事情,粉红弥撒丢不起这个人。”

十二月咳嗽着,剧烈的咳嗽着,他由着那些进来的人摆弄着自己的身体,无所谓了。这个人每次都要把这些话重复一次吗,是的自己的确爱过他,因为那个时候年纪小,那时候对他几乎是带着崇拜和感恩的,可是当几年前,无意得知唯一能威胁到他的母亲已经去了之后,他才发现一切都不过是为了利用他的骗局,为了威胁自己做出的假的母亲的录像,为了笼络自己做出的虚伪的感情投资。算了算了,这个人,每次都要把这些话重复,重复再重复吗?十二月在咳嗽中发出笑声。霍奇森看着他,眼神冰冷:“不要以为一切都无所谓,我不会对废物留情的,如果不成功,我就把你送到底舱,那些粗野低贱的四等船员对你可是垂涎的很呢,十二。”他的声音犹如刀子一般冰冷,十二没看他。几个人架起他走入内室。已经很久没接客的他,必须从内到外清理干净。

咖啡,白煮蛋,两片果酱土司,加半块哈密瓜。这是潘西和塞缪尔的简单早餐,船上的饭食总觉得不是很美味,大概是心理关系吧,吃完早餐,潘西和塞缪尔一起出去散步,距离进赌场的时间还早,而且在粉红弥撒没有人会这么早起。

潘西和塞缪尔慢慢的在小石子路上走着:“昨天,那个人,很有趣。”潘西无意提起。

塞缪尔想了下:“恩,他有只黑猫,我很喜欢。”

潘西笑笑,牵起塞缪尔的手:“黑猫吗?你从未提过你喜欢黑猫。

塞缪尔抿着嘴巴,冲潘西笑下,和他一直一直慢慢的向前走……然后,一只黑猫。灵巧的从花坛越过,黑猫慢慢来到塞缪尔脚边,抬头冲塞缪尔“喵!喵!”的叫了几声。塞缪尔有些惊喜的蹲下摸下黑猫的毛,讨好的搔着它的下巴,然后……十二月脸色苍白的从花坛后面慢慢走出,此刻他脸色苍白,比黑色看上去更像吸血鬼,潘西冲十二点头笑了下。十二月远远站着,此刻人造的清晨灰蒙蒙的,花草上带着细密的水滴,潮湿的清晨,潮湿的十二月,站在那里,犹如要化到空气里一般,他慢慢走到潘西和塞缪尔面前。

今日的十二,精致、细腻,说实话犹如一个精细的匠人花了一生心血打造出来的芭比。他很美丽,美丽得几乎不真实,他安静的站在那里,潘西看下自己和塞缪尔,松垮的外套,里面是舒适的家居衣衫,啊,真的有些失礼了呢。十二慢慢走到塞缪尔面前抱起黑猫对塞缪尔说:“它叫,降E调。”塞缪尔友善的冲他笑下:“很奇怪的名字。”十二笑下珍惜的抚摸着黑色的“降E调”说:“它喜欢吃小羊肝脏。其他什么都不挑的。不过它的左腿被人打断过,有时候阴天它会不舒服。”塞缪尔摸下猫儿的腿,猫儿颤抖下:“是什么人这么狠心?”塞缪尔有些愤怒的问。十二摇头没有回答,他指着晨雾的远方说:“那边,有个人造山谷,那里有许多风信子花,还有薰衣草,那里风景非常漂亮,尤其,尤其是在这样的清晨。那里有个琴房。愿意听我一曲降E大调的夜曲吗?”塞缪尔从他怀里抱过猫看下他笑了下说:“现在是清晨。”十二想下,笑了:“嗯,很好的清晨,可我只会弹夜曲。怎么办?”塞缪尔看下潘西,潘西微笑着点头。

潘西没想到,真的没想到,在粉红弥撒这块地方,真的有这样一个小小的地方,开着满满的风信子还有紫色的薰衣草的地方,走到一个白色的小屋前,推开那扇厚重的橡木门,一个空旷的琴室露在大家面前。那个屋子有四扇橡木百叶窗。此刻全开着。一架棕红色的三角钢琴摆放在场地当中。屋子里没有椅子,没有沙发,甚至没有一个小板凳。不过木制的地板却非常干净。十二慢慢走到钢琴前,推开琴盖。顺序抚摸下琴键。手指过处,琴键发出“叮咚”一片的声音。潘西靠着墙壁很自在的坐下,百叶窗的窗台很低,坐着就能欣赏到外面的小景。

灰蒙蒙的天,突然下起了淅沥的小雨,雨水无声的击打在那些风信子的叶子上,花儿缩成了一团。夜曲的声音缓慢,悠扬,美妙的慢慢弹奏起,是的,现在真的是清晨,但是塞缪尔和潘西突然觉得,在这样的早晨,是的。这样的清晨,比任何时候都适合夜曲。十二的声音伴随着夜曲慢慢传来。

“知道吗?我的母亲,喜欢捡一些别人丢弃的动物回家,那个时候我们家就像个动物园……”

塞缪尔感染着节奏,他听到十二的话转头看着潘西,这个人也喜欢捡东西呢,不管是人,还是动物。十二继续说,好像只是说给自己听。

“母亲很美,虽然她是父亲的第四个妻子,但是,她永远那么高贵典雅,在我的心里她犹如女神。”

潘西看着外面:“所有的母亲都是女神。”

十二:“妈妈喜欢穿白色的衣裙。那个时候的我记得,大家称呼她为莲花夫人,父亲也称呼她为:世界上最最纯洁的小莲花……”

潘西呆了下,眼睛从外面转到十二身上,他的瞳孔闪烁了一下,似乎想到了什么,他重复了下十二的话:“莲花,夫人吗?”

十二,继续弹奏着。雨慢慢大了起来:“那个时候,家里有一个和这里很相像的琴房,比这里大得多。每个星期六,父亲都会来家里,然后父亲喜欢把我抱在大腿上一起听妈妈的夜曲,那个时候妈妈故意把亲弹奏的很慢,很慢,因为怕父亲离开。夜曲~~就是那个时候学会的……”

塞缪尔没有注意到潘西的不正常,他看着外面,说着很少和潘西提起的过去的事情,关于妈妈的事情,夜曲好像打开了三扇门。琴声的节奏突然放大。声音高了起来,雨水汇成小河。

第25章 做弥撒的云雀儿

从洁白的小碎石路面。慢慢的走向通往人造山谷的曲径,到处是并不值钱的风信子和紫色的薰衣草。曲径的尽头有棵巨大的老橡树,绕过橡树有个盖有白色琴房的小花谷,分不清楚是哪一月的哪一天,在茫茫宇宙中,除了人造的,还是人造的,草木忘记四季的应该有的装扮,它们只是绿着,绿着。

夜曲依旧在演奏,话题仍旧在继续。此刻已然轮到了塞缪尔,他在回忆自己的妈妈,在夜曲的伴奏下。

“妈妈喜欢画插图,她把它们邮寄给各大刊物,那些插图大都是母与子的故事。孩子的笑脸,哭脸,撒娇的脸,妈妈总是担心我的血管,她不许我吃巧克力。家里的冰柜甚至时刻叫人看守着。她总是说‘啊,我的小塞缪尔,我想活到两百五十岁。在你走后,我再死亡。因为我无法想象,离开我,你将如何生存。我也无法想象失去我,你是多么的伤心,所以我想比你活的更长,看吧。妈妈是多么的贪心……’(说到这里,塞缪尔竟然笑了下)。妈妈常说:‘今天天气冷,你最好穿上你的黄色大衣。’而黄色的大衣是我最讨厌的,所以我常常不穿了就偷跑出去。然后放学,妈妈就站在学校门口,抱着那件黄色的大衣,她强迫我穿起来,甚至把她的花围巾给我戴在脖子上,同学们在耻笑我,那个时候的我是多么的羞愧,羞愧到忘记去闻妈妈围巾上的甜蜜味道。”

十二已经翻来覆去的弹奏第三遍夜曲了。听着塞缪尔说完妈妈的话,他轻轻的接了下去:“我妈妈那个时候经常这样说我‘看吧,我的儿子,他总是得意洋洋’。到现在我也不知道为什么我那么的得意。记得第一次,我在家里的墙壁上,画了纵横交错的地图。妈妈问我是什么?我说,是给妈妈的花园,于是妈妈找人把那个墙壁整个的拿玻璃套住,那是我给妈妈的第一个承诺。要为妈妈修建一个属于我们的花园。”

潘西看着一直翻来覆去的弹奏夜曲的十二月,他只是听着,回忆在一页一页的翻过,皇宫内的舞会,他弱小的在皇宫内忙活的身影。笑容亲切的莲花夫人,那个时候还是个小姑娘吧。她风光的嫁给了帝国最兴旺的大家族,至圣家族,她的丈夫是除了陛下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族长。她是多么的大胆,在帝国里,流传着莲花夫人主动追求那位族长的浪漫的,罗曼蒂克的故事。然后许多年后,自己成了席书缘的内侍,自己做了承诺,开始走自己的人生。然后,席书缘蒙难,自己背叛,真相大白,大联盟的崩溃,那位一直站在前面的25岁的圣.扎卡。皇家第一军事学精英班学生,国家一级机甲驾驶师。懂得十门语言体系的精英。帝国的第二骑士。那个潘西并不恨,甚至有些同情的年轻人,是面前这个弹奏着夜曲的漂亮孩子的哥哥吧?至圣家族完全倒台,一家人成为政治犯并被驱逐出境,据说直系亲属,大多都被送到了关押政治犯的流放星,那里的条件的苛刻可想而知,十多年前,面前这个人还是个少年吧?和塞缪尔差不多大,经历了巨变的这个孩子,他有着怎么样子的故事?那个始终喜欢穿白色纱裙的莲花夫人呢?这个世界是怎么了?潘西默默的想,少年上战场的塞缪尔,少年被流放的十二。还有那个被迫退位的狼狈不堪的冯.赞格威尔.哥塞特.布雷恩皇帝陛下的幼子。才四岁就被迫登基承担他不该承担的世界和责任。大人经常说,千万别去厌恶谁,因为那样自己会越来越不自在,所以大人总是在原谅谁。大人教会自己大度,不去愤恨,但是这个世界就是环绕在爱与恨当中的。上神闭了下眼睛,多少个没有爱的孩子走了弯路。潘西的心里突然想起席书缘大人的话“我们感到寒冷,因为温暖的季节还没到,等到季节来临,自然也就暖了。别去找,你找不到,要学会等。”是啊,我们能学会任何事情,唯独学不会,学不好等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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