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溯昭辞(54)

我的头垂得更低了,心里的疼痛瞬间蔓延到背上,腿上。

“或者,我也可以负责。”

听闻此言,我先是一愣,接着连想死的心都有。我意识模糊之时,凌阴神君问他,他是否喜欢我,他很明确地说“不喜欢”,显然已经对我无意,此时此刻,却要因为这种事,给自己背上这么一个大黑锅,真是够倒霉的。

我不敢抬头看他,还是摇了摇头:“师尊是在救徒儿,徒儿不敢有非分之想。”

漫长的沉默过后,他忽然轻笑一声:“若换了别的女子,恐怕都会点头称是了罢。我这小水灵徒儿,果然还是一如既往的奔放。”

羞辱我有意义么?现在不论是受伤的还是难过的,都是我,和他有何关系?若是可以,我也想嫁给心仪之人,但落花有意,流水无情,又何苦逼自己掉份子。

可是,鬼斧神差地,我很想知道他如何作想。哪怕有九成可能会心灰意冷,我也提起一口气,道:“师尊为何想要负责?”不论如何,都无法开口问出那句“师尊可还有一点点喜欢我”。

胤泽道:“男子为女子的初夜负责,天经地义。”

听见这个答案,若说不心冷,那绝对是谎话。但我最终还是逞强笑道:“不必,真心喜欢我的人,并不会在意此事。何况,我觉得师尊和青戊神女是天生一对。我不想拆散你们的姻缘。”

“既然如此,我便不操心了。好好养身体,明天晚上,记得来我寝殿。”他拍拍我的肩,站起来,“若是觉得不适,后天来也可以。”

几乎是在他出门的同一瞬,我脸上的笑立刻垮了下来。我把头埋进枕头,亦不敢出声,但不出一会儿,枕头就湿透了。

不久后青龙之天下了一场暴雨,平地成江,仙山聚海,天海间满是愁思,连驿站的离人也比往昔更为伤情。听闻我醒来,哥哥很快便来房里看我。他收了伞,端着肉汤走来:“薇薇,真没想到,你这么快就醒了。你现在感觉如何?”

我心虚道:“只有一些累。”

他在床边坐下,用勺子搅了搅汤:“那得好好休息,这段时间先别下床了。师尊还是很厉害的,居然把你从那种状态救回来。”

看来一切真如师尊所说,其他人对这之间发生的事一无所知,就连哥哥也没有多疑。他舀了一勺汤,送到我的嘴边。我垂头喝了一口,还吃了两口炖肉,觉得味道还不错,就是尝起来有些古怪。有一丝甘甜,像是鸭肉,又像牛肉,还有点像野味。

我抿了抿嘴道:“这是什么肉,为何我吃不出来是什么?”

“饕餮肉。”

我差一点一口汤喷在他脸上:“饕、饕餮?就是那只烈焰饕餮?”

“对。”哥哥舀起一勺汤,自己也喝了一口,“这味道还行,就是糖少了点。”

原本身体就很不适,现在更是觉得五脏六腑都快吐出来。即便他告诉我,汤里炖的是玄月肉,也不会感觉更糟糕到哪里去。我扶墙道:“等等,你们居然把那只饕餮炖了?师尊知道吗?那可是他的心肝宝贝啊!”

傅臣之道:“这就是师尊的意思。他说这饕餮不听话,不如直接炖来吃。四凶听上去残暴,浑身上下却都是大补药。肉可补血,筋可补骨,服其脑有长寿之功效,骨头已经被拿去磨粉炼丹了。连角和蹄子拿到市面上卖,都能卖出天价。”

我一个劲儿摇头:“算了,我不吃,你喜欢吃你吃好了。”

“不行,得吃。”

“不吃。”

“薇薇,你又不听哥哥话?”

“不吃,好恶心。”

我们在吃不吃这问题上,耗了半个多时辰,后来哥哥实在耗不过我,只能加了糖自己喝掉。他又陪了我一阵子,便打算离开让我安静休息。我却拽着他的衣角,让他多陪我一会儿。我很少这样黏人,哥哥似乎很是乐意,又留下来陪我聊天很久。

晚饭时分,他帮我端来了饭菜,自己也坐在一旁用餐,陪伴到我睡着。尽管如此,我却还是不能睡一场好觉。半夜大雨再次来袭,我被雷声惊醒。

沧瀛府中,狂风乱飐,雨打窗花,有生以来,我还是第一次这样害怕独自睡在床上。一想到之后还要与师尊做那种事,便更加无法入眠。其实我知道,并不是不愿意,只是,怕自己会承受不来。

所以,第二天我并没去找师尊,拽着哥哥又陪了自己一整天,心想能拖就拖。黄昏时分,原想再与哥哥在房内用膳,凌阴神君却敲门进来,说有话要和我单独谈谈,把哥哥叫了出去。

哥哥刚一出去,凌阴神君便关上门道:“洛薇,你如此做,就太不地道了。你觉得自己对得起师尊么?”

这问题真是问得我一头雾水。我迷惑地望着他。凌阴神君道:“你才和你师尊同床共枕,现在不见他,就拉着其他男子在你房里陪你,这,实在有点说不过去吧。这些事,神尊可都知道哦。”

我自觉脸已羞红,但还是笑着挥挥手:“哥哥不是其他男子,师尊也只是在为我疗伤,并无暧昧,神君真是想太多了。”

凌阴神君叹道:“恐怕也就只有你认为并无暧昧吧。罢了罢了,你爱怎么做就怎么做。只是,既然已是神尊的女人,就别再把自己当徒弟,少和别的男人有太多瓜葛。神尊一向不喜欢太闹腾的姑娘,听话一点,你能在他身边待的时间也会长一点。”

连给我反驳的机会也不给,他已从房内离开。听过这一席话,我更觉得心情低落到了谷底。从前,我经常帮师尊料理他那些杂七杂八的花花草草,虽然会去安慰她们,发自内心同情她们,却也从来不会向往变成她们。

相比短暂的露水姻缘,我更希望一生能当他的乖徒儿。而如今,我连选择的机会也无,就被划到她们的圈子里去了么?

又是一夜无眠,我终于拖不过第三天。

明月澄练,碎玉寒雾,绛紫石阶凌空成列,延伸至月下,勾勒出师尊华殿的孤高轮廓。一树枣花正盛,北处白帝山险。提着莲花灯笼过石桥,我踏上阶梯,云连纱裙,足踏紫雾,轻手轻脚地在门前停下,扣了扣门。不一会儿,门便打开了。

以往师尊都会在里面叫我进去,这次他竟自己来开门。我握紧灯笼银杆,紧张得声音都在发抖:“见过师尊。”

此时已晚,他却依旧穿戴整齐。月华照得他面如玉雕,落满他的水纹印记、靛青华袍。他做了个示意我进去的动作,也不多言,便回到桌边,把一本倒扣的书合上,装回书柜。他对寝殿装点一向挑剔,时不时就会置换饰物。像窗边那一盆天流竹,应该就是近些日子才买的。

床榻在房间尽头,双钩挂帘,极其宽大,中间的案上,还摆着一些酒具。见他施法将床上的东西挪去,我的手心已被汗打湿,连灯笼都握不住。

师尊道:“过来吧。”

我用自己都快听不到的声音,道了一声“嗯”,然后灭了灯笼,小步走过去。师尊转过身来,伸手捋开我肩上的发,垂头在我的脸侧轻轻吻了一下。

我被电打一般,缩了缩脖子,又连忙道:“对不起,我,我不知道该怎么办……”

“没事,放松。”他解开我肩上的披挂,“有我在,不必想太多。”

感到肩膀暴露在空气中,又想起凌阴神君说的话,我眼眶一热,道:“师尊,今夜过后,我还会是您的徒儿吗?”

他怔了怔:“什么意思?”

“凌阴神君说,和您同床共枕后,我便要把自己当您的女人,不能再当自己是您徒儿。可是,这不是疗伤么?这并不代表我就有冒犯您的意思啊。”

他沉默良久,道:“薇儿,我视你如亲人。你若希望一直维持师徒关系,那不管发生什么,我们这层关系也是改变不了的。”

并不是不愿改变。而是相较几个月的短暂甜蜜,我更想要一生的师徒之情。若是时间能回到十年前,当师尊还喜欢我时,那该多好……我道:“谢谢师尊。师尊的恩情,徒儿此生都无以为报。来生即便做牛做马,也要报答您。”

“不必。”他重新捡起我的披挂,为我搭在肩上。见我一脸不解,他淡然道:“这事不一定要脱掉衣服。穿着衣服吧,你也会觉得好受一些。”

对一向寡言冷漠的师尊而言,这已是极其温柔之举。从开始到结束,他比第一次还要克制,甚至连我的脸颊都未碰一下,只是把我压在床上,快而有力地完成此事。

尽管接触的身体只有那一部分,但是,背脊到大脑的麻痹,依旧完全无法避免。即便*结束,他为我整理好几乎未乱的衣物,我闭着眼睛想要恢复常态,心跳却久久紊乱,剧烈的麻痹也只增不减,只能伏在床头,痛苦地压抑自己的呼吸。而心中所承受的痛苦,全然不亚于烈火饕餮的折磨。

初尝□□,又有谁人知,会是这一番酸涩滋味。

倒是师尊,他看上去平静得多。至始至终,他都是维持着彬彬有礼,君子风度的姿态。完事之后,他便一直坐在桌旁看书。

待将息完毕,我下了床,重新点好灯笼,朝他行了个礼:“谢谢师尊。徒儿先退下了,师尊早些休息。”

“去吧。”他连头也没抬,“四日后再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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