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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100)

作者: 除徒/途刍 阅读记录

“刘,我昨晚又梦到你了,我梦到你在砍柴,砍了小山一样的一堆柴,堆在一起,然后我跳到柴里,柴“哗”地就都着了起来。然后你也走到柴里,走到我的身体里,我吞噬掉你的皮和肉,你烧起来好香啊……

总之,最后我灭了,我们都变成了一把灰。

我时常会想,刘义成,你会做梦吗?你的梦是什么样子的呢?”

刘义成当然会做梦,那一晚,他又梦到了他。

梦中他的男孩儿是个诗人,戴着毡帽,眼神灵动,拿着他的本子,一会儿叽叽喳喳,叫声像一只画眉鸟,一会儿奋笔疾书,一会儿又哭又笑。刘义成想让他别哭,却说不出话来,他的嘴长死了。他想走向他,双脚却深陷在泥潭里,他向他伸出手,泥土蔓延生长着将他包裹住。

他并未出现在他的视野中,他在深深的泥土里,他在地底仰望着他。

就在他放弃抵抗,愈发下陷的时候,小诗人似是发现了他,双手将本子抱在怀里,问:“谁在树后?”

一切的禁锢都消失了,他从树后走了出来,风带下一大片小白花,叮铃铃地从他们面前散落,他的唇齿间都是略带苦涩的槐花香。

他说:“是我。”

⋆整理.2021-08-23 00:02:39

第六十六章

六十六

除了最常见的几个字认了下来,剩下的都还要查字典。刘义成先是缩在小书桌前,攥着一小截小铅笔,把信上的字一笔一划地抄写下来,边抄再边翻字典,标上拼音。

如此就算一封短信,也要翻录成好几页纸。

家里的纸很快就都用光了,刘义成下山去买。村里仍是只有一个合作社,合作社里还是坐着邹支书。

只是他现在不是支书了,也不是村长,但村里人还是叫他村长。

听说刘义成要买纸,老头子的小贼眼睛滋溜溜地转起来,缓缓地在柜台里翻找,说:“糊窗户啊?”

“嗯。”

“嗯你个头,你家不都换玻璃窗了吗!”

刘义成盯着玻璃的台面看。

“要几打?”

“全要了。”

“好家伙!”邹支书瞪大了眼,说:“有个能干的儿媳,是不一样了啊,财大气粗了啊,你买这么多纸到底干嘛使?”

邹支书一边说,一边一打一打地往出搬信纸,果真给他清空了库存。刘义成也不回答他,邹支书又问:“笔要不要?”

“要。”

“也都包圆儿了?”

“十个。”刘义成指了指最便宜的蓝色圆珠笔。

邹支书拿油纸给他的信纸和笔包起来,拿麻绳捆好了,刘义成给了钱,抱起来就要走。

邹支书掏出一支香烟点了,说:“回头哪天我得上山上看看去,你小子到底搞什么名堂呢。”

越往后的信,越苦涩,越迫切。

卓哲写道:“我想回去了,我想回去看看你。不看你也行,让我看看我的马,我的狗,我的鸟,我地里的菜,我院里的果树,让我看看那座山吧,那片湖,让我再呼吸一次那冷冽的空气,让我跪下来,好好地亲吻那片土地。”

“我们两家人给我和徐小美买了间房,就在我们小院儿里,是小兰姐家的房,小兰姐嫁了农场的人,说她不回来了。房子不大,好在有个小厅,我每天就在厅里搭个床睡,就是要每天要早早起来给收好,怕被两家人发现。近日我一直在反思,觉得当年的我怯懦得可笑,犹豫不决,什么都想要。内心里想要回城里,也更想要你,就只是天天都在自我欺骗,对自己说,也对你说我想留下,留下更好。但其实我也知道徐小美说得对。而我的怯懦又体现于:我想要隐瞒着一切,隐瞒着所有人,将我们的事情隐瞒过去,又达成我们在一起的这一目的。现在想想,这怎么可能?你都打理好了邹支书,而我甚至连徐小美都不敢说,更别提我的家人。那时我在怕什么呢?我也不知道。之前我和徐小美在电话里交涉结婚的事情的时候,我就将此事向她坦白了,她果真震惊得不行,而后就开始自责,说是不是都怪她说的,说我大屁股,说刘义成那个,危险。她说得多了,我就要开始胡乱瞎想,才会发展成这样。唉,怪不得她回来就到处找吕洁,我有些同情那个上海小伙了。另外,我托她去看看你,最好能把话和你讲清楚,她是不是没有好好和你讲?如果方便,能给我打个电话吗?可以在白天的时候打到我们厂里,电话是:……”

终于看到了最后一封信,也是所有音讯断绝的那一封。

“刘:我听说你的喜讯了。恭喜你。希望你能原谅我之前的那些疯话,就当我没说过吧,我也不会再打搅你了。衷心地祝愿你们心想事成,早生贵子。原谅我这么烦人,还是不想断绝所有的联系,之后的信会寄到农场,小兰姐在收发处上班,她会帮我保存寄给你的信。我不会再写信到林场了,你若是哪天心血来潮,想听听我无聊的自言自语,就可以到农场去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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