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土地(101)

作者: 除徒/途刍 阅读记录

反复读了几遍,读到通顺,理解了所有的意思,刘义成坐不住了,拿起车钥匙,就准备出门。

这些年他自己一点点,把山里的路修通了,他又把路修到山上,买了个二手小卡车,平时就停院儿外。

见刘义成拿了车钥匙似要出远门,黑马从马棚里踱出来拱他,刘义成拍拍它的头,说:“你老了,不行了,歇着吧。今儿就回来。”

黑马不干,就是要跟着他,刘义成说:“你跟着也成,正好也该修修蹄子了。”

黑马听了扭头就跑回马厩,自己卧着去了。

刘义成这才坐上了车,打着了火儿,一路往农场开去。

他已经好些年没来过农场了,农场如今已经大变了样儿。总算找到了大队部,他问大队部的人:“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人,叫小兰?”

“我们这儿什么梅兰竹菊的多了去了,您找什么兰?赵兰孙兰还是李兰?”

“不知道,就知道她以前在收发处。”

“收发处没有名字里有兰的,多以前啊?”

“二十年前。”

那人看着他干笑了两声,说:“您看我有二十吗,您还是去收发处问问吧。”

到了收发处,就一个扎着双马尾的小姑娘,趴在窗前写作业。

小姑娘十四五岁的样子,见了刘义成主动问道:“取信吗?”

“你们这儿有没有一个叫小兰的?”

“没有啊!我放暑假才来帮忙,我叫孙小东,平时在这儿上班的阿姨叫李桂香。哦,不过我妈妈的小名叫小兰,她早就不在这儿干了。”

“那你能帮我看看,有没有我的信?”

“好啊,你叫什么啊?”小姑娘放下笔,起身去到柜台。

“我叫刘义成。”

闻言小姑娘原地蹦了起来,拍着手大喊大叫:“哎呀,哎呀!你就是刘义成啊!你可终于来了!”

刘义成望着她,小姑娘绕着圈给他看了个遍,说:“我还以为会是个大帅哥,没想到是个老头子,唉……”

刘义成耷拉下嘴角来。

小姑娘又说:“快跟我来吧,从我还在干那会儿,就一直有你信,前两天还刚来一封呢!我妈找人专门在后边搭了间库房,就专门放寄给你的东西。就是前几年发了一次大水,泡了不少,没抢救回来。你说,你要早两年来多好啊?”

小姑娘找出钥匙,带刘义成到了收发室后边接出来的库房。打开门,一阵霉味儿扑鼻而来,小姑娘咳了两声,说:“你自己拿吧,都是你的。”

说完就自己跑回去写作业了。

小小的库房非常昏暗,靠墙搭了两个架子,架子上整齐地码着包成小包的信,还有大大小小的包裹。墙角还有一个书桌,桌上散落着一些信,是最近到的,尚未被摆放起来。

一些较大的包裹仍在地上,堆在墙角,是都被水泡过的。

整个库房,这些所有的一切,都是给他的。

洪水蔓延开来,浸过他的脚裸,他跑去打开地上的箱子,想要抢救里边的东西。

最大的箱子里是件衣物,已经长满了霉菌,附带的信也早已被泡烂。

他把这些箱子一个个搬回自己车上,接着是架子上的信和小箱子。最后在库房的各个角落里又仔细找寻一遍,架子也都搬开看了,确认没有遗漏,去谢过小姑娘,交还了钥匙。

小卡车后边几乎被塞满。

刘义成抬头看看天,点着车,回到山里去了。

水泡了的大箱子里有皮衣,有靴子,有收音机和磁带,还有个毛绒玩具熊,都已不成形状。刘义成把这些东西洗的洗,晒得晒,都摊开摆在院子里。

水泡过的信,他拿些硬纸板,拿胶水把烂成一块块的信纸都粘了上去。

字迹早已模糊不清,但或许等他以后识字识得多了,还是能看懂。

那些完好的小包裹里,有香烟,有还在走的表,有打火机,有奇形怪状的小玩具。里面附带的信也都较为完整,刘义成没有再拆,而是去整理信。

跨越二十余年,不算上包裹,那一封封的信,就有近千封。

刘义成从最早的一封开始看,起先他从抄写到查字典标注到通读,需要一整天的时间。渐渐地他认的字越来越多,查字典标拼音的次数越来越少,一天能看懂三封。再往后都不用重新抄录,也能磕磕绊绊地将一封信读下来。

信里不再有梦,不再有思念,不再有沉重的话题,而只是讲述着他生活中的一些琐事,一些点点滴滴,像是将他的肉割成一小片一小片,一次一片地给他寄了过来。

拿着这些信,他可以完完整整地重新拼凑出一个人来。

也拼凑出分别的时光的他的一切轨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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