关灯
护眼
字体:

土地(104)

作者: 除徒/途刍 阅读记录

“人的年纪大了,就会反反复复回忆以前做错的事情,抱憾的事情。这辈子已经过半,回头望去,其实我还是有许多事情没有做。我不能还骗着我的家人,至少是我姐。如果想着反正我们也没有未来,就没必要说了,继续骗着他们就好,何必让他们伤心?这么想的话,最终被骗到的人就只是我自己,和我最为珍贵的那几年光阴。打了许久的腹稿,我把我姐约出来,和她坦白了。没想到的是,我的坦白也换来了她的坦白。原来你们又见过面,原来怎么做说怎么做,才能让我心灰意冷,都是她教你的。她果真是最了解我的人,知道如何直击我的痛处。她说,她后来也时常后悔,看我有了人生,却丧失了情感,二十多年,放不下,也走不出去,这并不是她所想象的更好的人生。你们可都真够有意思的,都在自顾自地想着如何为我好,替我思考和规划未来,我最亲和最爱的人,就这样决定和摆布了我的人生。你们把我自己的意愿放在哪儿?把我的爱当什么?一个无关紧要的玩笑吗?我从未恨过你,你若真的从未爱过我,我也只对你抱有感激和思念。那一刻,我真切地感到愤怒和怨恨。以伤害我为前提,欺骗我,逼我走,让我徒劳地思念着一个人,二十多年。二十多年,我都在对着一个骗子倾诉。”

这是最新的一封信。

刘义成拿块布裹了刘田,绑在身前,开车直奔农场,到收发处去问还有没有他的信,新的信。

在收发处值班的是个年长的矮胖女人,摇摇头说:“没有啦,以前一礼拜怎么也有一封,上次拿走了,就再也没有啦。”

这些信他读了有大半年,从秋天读到开春,这大半年来,卓哲已不再给他写信了。

⋆整理.2021-08-23 00:02:44

第六十八章

六十八

刘义成从农场给周楚去了个电话,直接开着小卡车到市里,带着刘田坐上火车,直接往北京去。

刘田早已习惯了坐火车往返两地,也不哭不闹,只是这次出来得仓促,没有拿书给他看,刘田就缠着他爷爷给他讲故事。刘义成努力回忆,他未曾有家人给他讲过故事,未曾有同龄的朋友与他说过话,未曾上过学,未曾念过书,与妻子也没来得急说上什么话。他只从卓哲那里听过故事,那些原本他听不懂的话,都一点点融化成他头脑中的画面。卓哲念给他的故事都太过复杂,不适合说给孩子听。

孩子不停央求,大人就是不做声,同坐的年轻人看不下去,给刘田讲起了笑话。刘田听不懂,也还是咯咯直笑。之后那人又讲起小故事,一个接一个,都不重样。

刘义成也听着。

晚上刘田趴在刘义成怀里睡,睡累了又蜷着躺在椅子上,枕着刘义成的大腿。

两天之后到了北京,刘义成猛然发现,他眼中的北京已然大变样子。

他认得火车站的标识,也读得懂车站牌上的站名,他知道了他在那里,要去哪里,大街小巷的路牌,门店招牌,门口木板上的一串串菜名,这一切,就像加了几层锁的暗语,曾经让他寸步难行,如今恍然揭开那层雾,他才不再像那格格不入的脓包,被人挤着压着流淌出来。

上次进京还是儿子上学的时候,想着他或许真的能在这里找到一个位置,苦干数年,毫无意外地仍在泥土里。他自己最清楚自己,他根本不是卓哲眼中无所不能的神明,他只是个连字都不认识的农民。

刘义成带着刘田,直接去到卓哲的小院子。

小院子没了,已被拆成了一片废墟。

问周围的邻居,才知这里已经荒很久了,要开饭馆。再问这里以前住的人,便是不大清楚了。

凭着记忆找到卓哲的学校,四处询问的时候被保安拦下,刘义成一次次地解释他是来找一个人,那人是这里的老师,他们是朋友。

被带到警卫处,挂了个电话,保安跟他说:“你找的卓教授去年就离职,没再回来过了。”

“他有没有留下联系方式?住址呢?熟人呢?”

保安又一个电话打过去,让刘义成跟对方说。

那边说卓哲走得突然,和所有人都断了联系。

刘义成只感到天旋地转,浑浑噩噩地走在街上。胸前挂着的刘田摇晃他问:“爷爷,你怎么了啊?”

刘义成说:“你知道你家怎么走吗?”

到了小两口家里,刘义成放下孩子,就说:“我走了。”

周楚没让他走,堵在门口问:“爸,这么突然?是有什么事儿吗?”

刘义成说:“没事儿。”

“要有什么事儿,我们可以帮帮您。我妈去我二姨那里养着了,我们最近也不太忙,正打算去您那里接刘田呢。”

上一篇:黑客-幻世恩仇 下一篇:炮楼