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朕的江山又亡了[重生](3)+番外

作者: 琴扶苏 阅读记录

谢如琢却未觉欣慰,这一生机关算计,步步为营,斗奸臣防权臣,日夜思量的都是无休无止的争权夺利,没睡过一个安稳觉,到了四十岁上,身体就已从内而外坏了个彻底。

平生至此已是到了头,功成名遂,却也身心疲累。

死前无爱人在侧,养大的小崽子跑来逼宫,当真是孤家寡人无疑。

谢如琢靠着最后那点力气摸到放在玉枕旁的青瓷小坛,清润质地贴住他冰凉的掌心时,眼中倏忽有了返照的光芒。

“明君贤主,中兴盛世,百年后你的庙号定是圣宗。我护着你,你身前身后都是圣君。”

“今日我明明白白问一句,臣心悦陛下,想与陛下私定终身,陛下答应吗?”

“这是沈辞谢陛下知遇之恩。谢如琢,你我此生不再相见了。”

“……”

沈辞……

这个名字压在心口,让残存的那口气钝痛起来。

他这辈子只心悦过一个人,却在那个人求爱时说了绝情的话。

沈辞说的话总是对的,他们果真此生未再相见。

隆兴十一年,重回故都,论功行赏。

沈辞功勋赫赫,得封镇国侯,次日却是他亲自下诏撤了沈辞的侯爵,沈辞单骑奔出京都,远赴西北边塞。

隆兴十四年,西北传信,沈辞身死。

“沈将军亲自带兵深入戈壁二百里,杀了羌族那位王子,回营时我们才知道他中了羌族人的毒箭,毒入心脉,已经没救了。”

“这种毒发作后,全身会慢慢溃烂,直至成一具白骨。沈将军说京中定会接他灵柩回去,有一个人看到他这副模样会伤心,他不愿如此,让我们在他死后焚化尸骨。”

“陛下,沈将军无话留下。”

都说人死前会看到走马灯一般的场景,可谢如琢此时眼前看到的全是沈辞。

白衣铁甲,剑眉深目,牵着一匹白马从斜阳残照里走来,低眸看着他笑,眼里柔光将战场上的血气与凶戾洗去,结茧的手指来抚他的眉眼,小心翼翼的,似是怕弄疼了他。

眼前的光慢慢消散,沈辞面庞的轮廓也逐渐模糊,如这一场无疾而终的情爱,水中捞月,镜中看花。

“把此物葬入朕的棺椁中。”

谢如琢的手松开了青瓷小坛,话落,闭上眼,神态安然,像是沉入了睡梦中。

跪在床边的谢明庭隔了半晌才反应过来,赶忙叫来太医,却得到一句“陛下驭龙宾天”。

他颤抖着手把那只青瓷小坛拿过来,打开盖子,手指撮起一点里面的粉末。

这是一坛人的骨灰。

内臣说,陛下日日把这个放在枕边,已经十七年了。

谢如琢留下的最后一句话,是要这坛骨灰与他同葬。

乾清宫内外跪满了一地人,谢明庭将青瓷小坛放在谢如琢手中,稳稳捧住。

隆兴三十一年,帝病危,立遗诏传位于皇太子,崩。

为君三十载,扶大厦之将倾,开中兴之盛世,明君贤主,后世之范,尊为圣宗。

*

天地是白茫茫的干净,仿佛混沌未开之时,谢如琢听不见声音,看不见东西,身体也没有重量,意识与躯壳分离。

他记得他是死了,并且早已想好了黄泉路上要做什么,他要找找沈辞在哪里,十七年过去了,不知转世了没,还是跟生前一样傻,在等他念他。

这般想着,谢如琢心中是欣喜的,反正活着也没什么趣味了,早些去见沈辞也是好的。

只可惜他没看到忘川水奈何桥,而是莫名其妙地被封闭在这里。

好像只过了喝一口水那么短的时间,又好像过了比四十七年还漫长的一生。

当某一瞬有光亮刺破天地时,身体的一切知觉也被一根针刺醒了一般。

意识与身体逐渐融合,谢如琢睁大眼瞳,让眼前的光亮勾勒出有色彩的人和物。

白色的混沌消散而去,他眨了下眼,过于明亮的烛光在眼前晃着,嘈杂的人语声传入耳中,龙涎香的气味飘散在鼻尖,手腕硌着了什么坚硬冰冷的东西,身体下意识一瑟缩,左肩上突然压下一道大力按住他。

谢如琢皱着眉不满地动了一下,那道力死死攥着他左肩,更用力地压下来,略显苍老的威严声音从头顶飘下:“皇太孙还在宣颐府,眼下情势危急,国不可无君,陛下子嗣只余六皇子,理应由六皇子即位。”

许多人在窃窃私语,更多人则在哀叹悲泣,良久才有一人强自镇定地高声道:“如今坪都危在旦夕,全凭孙阁老主持大局。”

众人跟着高喊:“臣等请六皇子即位。”

谢如琢正坐在他再熟悉不过的纯金龙椅上,方才硌到他手腕的东西是扶手上雕饰的龙首。他身上不是一贯穿着的玄色龙袍,而是一件难登台面的水蓝色旧袍,纹饰素淡,袖子有些短了,露出两截瘦白的腕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