无理取闹(76)

他坐下，看窗外。

看人间草木，看风卷冬白。

也是那时候他只能朦朦胧胧地想到，林阿姨讲的童话中猫狗兔子都有朋友都很快乐，但他没有。从前他听着故事陶醉在里头，而今说故事的人走了，他回过神来才发现周围都是空空茫茫的。

没有一个人向他走来。

没有一朵花为他盛开。

没有一颗星星给他乞求。

没有一缕阳光暖他指尖。

他比沙发小，比餐桌矮，比茶几脆弱，比地灯孤单......

却不得不和满屋子死物一起，熬过无限漫长的午后与黄昏，等天黑落下来。

等有依妥协，等一顿饭。

我想再给他一次机会。有南认真地想。

我一定是要他喂我吃饭的。一次就好。一口就好。那样我什么都原谅他。

但当他站在厨房门口看见有依再次把他的饭倒掉，他忽然感到没由来的恐慌。

他忽然意识到，也许有依是真的会把他饿死的。

可是他真的很难过。

他拽住有依的衣摆，认认真真地问：“有依，你是不是很讨厌我？”

有依看向他。

有南一辈子都不会忘记那一刻有依的眼神，里面沉沉浮浮充斥着有南看不懂的情绪，就像风暴一般猛烈，复杂得让人心惊。

有南吓得霎时松开了手，什么也不敢问，掉头跑开了......

那些久远的画面一点一点散了，回过神来依然是暖色的灯、晃漾的酒、低眸的之凌。

有南转过身，手肘向后撑着吧台，笑笑。

“......到眉眼温和，礼数周到。”

“很多人把这叫做成长。但我觉得，其实很多所谓的成长都只是面对现实无可奈何的选择。因为我们不能任由自己永远闷闷不乐，永远蜷缩在求而不得的痛苦之中。可是......”

他回头对上之凌的视线：“如果可以的话，谁不想做一个更贪心的人呢？谁不想有人纵容，谁不想被人宠爱，谁不想在所有人都指着你说无理取闹的时候，会有人走来问你为什么难过。 ”

之凌一怔，张嘴想说些什么，最终沉默。

*

“喜事啊！兄弟们！商学院的夏九和数院的谌唯扯证了你们知道吗？”姚天乐一边快步走进寝室一边大吼。

已经重新在寝室住了一周、此时正躺在床上指腹揉捻学生卡边缘的有南一把推开被子，伸出一只手，翻身起来，手掌护栏，问：“什么时候的事儿啊？”

姚天乐晃了晃手机：“今天早上推出的热搜。据说是他俩发朋友圈晒证来着。这标题是什么，《三年同风雨，艰辛不相弃》，哦，好像他俩这三年贡献了挺多瓜的，荣登雨大意难平第二名，其中的爱恨纠葛情意绵长那叫一个感天动地荡气回肠！我给你们发链接哈！”

说着，指头开始在屏幕上点来点去。

有南问：“第一名是什么？”

姚天乐道：“之凌。”

有南惊讶：“之凌怎么意难平了？”

姚天乐似乎震惊于有南竟然会问这种问题，道：“全员得不到的爱人，这还不够意难平？！！”

有南轻轻一笑，摸出手机翻朋友圈，果然看见夏九晒出的结婚证。

有南发消息给他：“九哥，证都领了，什么时候办婚礼啊？”

夏九秒回：“快了快了，我妈还在选日子。不要羡慕我！”

有南：“为什么要羡慕你？”

夏九：“我只是没想到，明明我比之凌年轻，竟然还比他先成家立业，想不到啊。”

有南心想，这人真是从小被比怕了，好不容易有一点比之凌早就恨不得全天下都知道，也真是怪可怜的。

但是这也不影响他回复道：“成家是要早一点，不过立业的话......之凌是立稳了，你还没开始呢。”

夏九气极：“好说歹说你也算是我带大的吧？之凌统共才陪你玩儿了几天，你怎么就这么护他呢？”

有南回复道：“他好看。”

“......”

有南退出微信点开掌上雨大，发现热搜上夏九结婚这事下面一条就是篮球联赛。

“雨大还有篮球联赛？”

姚天乐道：“是啊。和隔壁联大一起办的。好像这次是我们的场地他们的裁判。”

“什么时候开始啊？”

姚天乐想了想：“你不是有手机吗？我记得好像就是明天。——诶对了，你们搞那个什么招生不是有个纪念勋章吗？发了吗？”

有南一愣：“没有啊！”想了想又道：“也没什么关系。”

姚天乐道：“还是有点关系的。你应该去找大师姐问问。——你才不是不在乎这些的人。”

有南道：“我看得很开啊。”

姚天乐“嗤”了一声：“可拉倒吧你。你就是会自我安慰，心眼儿还是那么小。要是勋章没拿到手，肯定是辗转反侧睡不着觉。啊，我为什么没有勋章啊？我是哪里做的不好吗？是不是惹大师姐生气了。还是同行的校友和教授哪点不满意我了？巴拉巴拉巴拉，只要真相不大白，你能想几千上万条理由来折磨自己，最后实在无可奈何了才告诉自己一句，行，算了，反正我不在乎，反正我没什么执念。”