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烈焰(188)

也习惯了,竟不觉得太尴尬。

成奶奶正好儿送两个孙子出门的,就命令俩小伙子帮忙,硬是把蒲玺架着回了屋子。这一通忙乱,几个人都出了一身汗。晨来好好儿谢过成家的两个小伙子,送他们出了门,才回来帮忙收拾。

这完全在柳素因的意料之中,她并不觉得意外,看晨来皱着眉把脏衣服扔到外面,叹口气,道:“这又不知道受什么委屈了……”

晨来咽了口唾沫,忍下了那句“他不给人委屈受就不错了”,没吭声,一气儿里里外外把该洗的东西都扒下来,抱出去洗了。

“妈您去我屋里睡。我睡客厅,晚上有动静我看着我爸。”她嘱咐道。

柳素因答应一声,进去给蒲玺送了水。

晨来洗了几桶衣服晾晒好,已经很晚了。她回屋一看,母亲还是睡在了自己卧室里,万幸的是,父亲这会儿睡得也安稳,并没有再耍酒疯……她退出来关好门,突然听见响动,一回头就见八仙桌上,狮子猫正把盖着饭碗的碟子拨开——那是母亲给父亲留的炸蛎蝗……“嘿你这小子。”晨来过去,从抽屉里拿了小鱼干出来给它吃。

狮子猫吃着鱼干就不捣乱了,晨来把桌子收拾好,坐下来,侧脸看到一旁小镜子里有个薄薄的、披头散发、一身凌乱旧衣服的影子,忽然有点恍惚,要仔细看,才认出是自己。

她凑近些看,因为眉心紧皱,整张脸看上去都苦哈哈的。

她抬手拉了拉嘴角……

许是因为忙到了大半夜,第二天她睡到了自然醒……如果不是她父亲不知为何又吼了起来,她应该还可以多睡一会儿的。

她洗脸的工夫,父亲又吼了两句,这回她听清了。

他的确在骂罗焰火。

“……他算什么东西!不就仗着家里面有点儿背景,老子娘有点儿钱?要不是仗着上几辈子攒下来的那点儿底子,有他充大头蒜的机会嘛?他把我害成这样,还成了我舔着脸求他给口饭吃?我呸!”

晨来从窗子里往外看看,就见父亲一手拿着茶壶,一手拿着剪刀,骂一会儿,喝口茶,剪一片牡丹叶子……身上搭着白布衫子,脚上趿拉着内联升的千层底,这要不知道的,还以为是旧社会穿越过来的什么人呢!

她母亲一个劲儿地让他小声点儿,“得,我就不该提这茬儿,我的错,行了吧?人家都睡着呢!”

“你知道人家都睡着你还多嘴!”蒲玺这回倒没再多说,喝了一口茶水,丢下剪刀,趿拉着鞋往小院儿去了。

晨来轻轻将窗子推开,柳素因听见动静,轻声问:“吵醒你啦?”

“没有。早醒了。我爸怎么了?”晨来问。

柳素因指了指屋里。晨来关好窗,从衣柜里把要穿的衣服拿出来,玫瑰灰色的丝质长裙、灰色的包和高跟鞋。手镯大的耳环和一挂漂亮的项链就在桌子上,晨来犹豫着要不要戴——戴上是美的,但有点嚣张。

“那件红色的裙子多好看。”柳素因进来看看,嫌素淡。

晨来笑。

姑姑贡献的这些衣服里,母亲最中意就是那件。

她看了母亲,听她小声说:“……早起就说修了一年多的那把古琴没通过验收,说是哪里不合规还是不合格的……他说是那个姓罗的使绊子。我也不知道,你说这古琴修复……有什么规章制度?要是说使绊子,有那个可能吗?这一年白忙活,没钱不说,主要是他心气儿一下子就泄了……你看要不要回头悄悄问问你秦叔叔,到底怎么回事?”

晨来沉默片刻,轻声说:“缓缓再问。既然是秦叔叔介绍的,他应该知道些内情。或者有什么误会呢?”

柳素因叹口气,说也只好这样,看看时间,又催着晨来快点吃饭就去蒲珍那里做头发去,“哎,该约了一起吃午饭,多聊会儿也好。”

她和那位周潺先生约在下午两点钟见面,有足够的时间。

晨来挨到一点多,踩着她那纤巧的鞋子出了门。

鞋跟不高但是纤细,她走起路来快不了,不得不放弃平日里那风风火火的步子,勉为其难优雅起来。

柳素因看着女儿的身影,心里是说不出的满意和骄傲,可没过十秒,还是忍不住追上去嘱咐了一句“不管人家怎么说,要紧绷住了别给人甩脸子”……晨来听清楚,笑着挥了挥手。

她出了大门,在胡同里遇见邻居,好像都知道她要去干什么,笑眯眯地看着她。

她忍不住又叹口气。

自打太爷住这儿,到她这一辈儿,在这胡同里更迭了四代了,有多少悲欢离合,就有多少欢声笑语……他们家和这胡同是分不开的。

下车时,她先看了眼博物馆旁边那家咖啡馆——门前有几个人,可都是两两成双,其中没有周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