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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01)

锐利的双眼里透出一抹惆怅:“小弦子,我回来啦,你又在哪儿?”

无人应答。

不远处几个顽童点燃了爆竹,劈里啪啦,突如其来,引起一团惊叫欢笑之声。而头顶满天星子,被尘世间的热闹喧嚣惊扰,星光簌簌抖动,似将摇落江寒。

作者有话要说:

写到阿弦遗憾没请英俊进来吃剩菜的时候,哈哈哈

英俊:我该因此感到荣幸吧……也许……

小弦子:不要浪费,多吃点!

第105章 他是君子

且说阿弦一路飞奔往国公府。

快到之时, 心里忧虑, 毕竟正是小年儿,连太平跟太子都出来游逛, 似贺兰敏之那样风流成性的人,又怎么按捺得住?

若不在府上, 却不知要往哪里找人去。

谁知她才在府门前冒头,还未出口相问, 那眼尖的仆人已经笑着迎了过来,道:“十八哥哥,您总算来了。”

阿弦不知自己何时升了一辈,且被如此“厚待”:“不敢当不敢当,请问周国公在府内吗?”

“当然,您请。”那仆人亲自接着她入内, 送到前厅。

里头早转出两名妆容精致的侍女,见了阿弦, 均都抿嘴一笑, 彼此窃窃私语道:“果然是来了。”

阿弦见这门上之人跟侍女们都在谈论自己,心头略沉。随着两人往内的时候,阿弦灵机一动:“两位姐姐,昨晚上周国公可带了一位姑娘回来?”

一名侍女笑道:“我们爷几乎隔三岔五就要带个姑娘回来, 不知道你指的是哪一个?”

阿弦愣怔。那两名女子对视一眼,似觉十分有趣,咯咯娇笑起来。

后厅中,敏之一腿屈起, 一腿垂地,斜踞于胡床之上,右手搭在屈起的右膝上,手中还擎着一只金杯,里头琥珀色的葡萄酒随着动作旋转摇曳。

敏之见侍女带了阿弦进来,仍是面不改色。

阿弦上前行礼,口称“贺兰公子”。

敏之方淡淡道:“小十八,你总算来了,我还以为你被崔玄暐带走后,少不得受他妖言蛊惑,就回不来了呢。”

阿弦咳嗽了声。

敏之道:“怎么,我说他妖言,你不受用?”

崔晔几次三番替阿弦开解心结,阿弦只有五体投地的份儿,对敏之的话何止不受用而已?

只是如今有求而来,何必生事。

阿弦道:“贺兰公子,我、我这样唐突而来,其实是有个不情之请的。”

敏之嗤了声,冷笑:“我就觉着你选在这时候急匆匆地跑来……一定不是什么好事。说罢,你想怎么样,你那陈基哥哥,不是在金吾卫做的挺不错的么?这次只怕你并非为他求差使来的吧。”

陈基的事,他果然也知道了。

阿弦踌躇。

敏之却忽地说道:“陈基倒也不是个一无是处的人,居然有手段搭上许敬宗,是个机变的小子,将来只怕前途无量。”

这种话,竟不知是褒是贬。

阿弦略微定神:“我、我不是为了这件儿来的……”

敏之这才坐直了些,定睛看着阿弦:“你不是因为陈基攀上了高枝儿,才跑来跟我反悔之前约定的?”

阿弦忽然觉着这是个机会,乃巧舌如簧道:“我既然答应了周国公,当然不会反悔,但倘若周国公觉着无法应践允诺之事,主动取消约定,我便要多谢周国公的高义跟胸襟了。”

这一番话也为难阿弦绞尽脑汁想了出来。

毕竟以贺兰敏之的脾气,如果直接跟他说——“你未曾帮我办事,我便不跟着你,而且还要去跟着阿叔”之类的话……后果是可想而知的糟糕。

唯一叫人猜不到的是,会糟糕到何种地步而已。

阿弦说罢,敏之哈哈笑了起来:“小十八,你能耐了,这是在以退为进么?不过要让你失望了,我从来不知什么叫高义,更不懂胸襟为何。再者说……”

阿弦的脸上忍不住浮出失望之色。

敏之看的明白,越发冷笑:“再者说,你若觉着我没帮你让陈基升官,那也好办,我一定有法子让他离开金吾卫,然后再助他升上去,这样我就不算没实践同你的约定了,你觉着如何?”

随着这一句话,阿弦心中那一抹侥幸也荡然无存,忙摆手道:“不必劳烦公子,现在这样就很好。”

敏之眼神冷冷地,举手将杯中酒一饮而尽,道:“你可不要想错了主意,不要以为崔玄暐会为陈基的事出头……实话告诉你,有些事我能做,而他注定不能做。”

阿弦道:“我不太明白?”

敏之把手一抬,一名侍女上前,重给他杯中斟满酒水。

敏之仰头喃喃道:“这很简单。他是君子,而我不是。有些手段,君子向来是不屑用的,我当然没有这种顾忌。”

他口中的“手段”,料想该是“威逼利诱”一流,总之不会是什么好的。

阿弦无言以对,原先还想趁机开口求辞,现在看来,贼船已上,再跳无门。

敏之又饮了一口酒,哼道:“你才多大,跟我玩心机?”

阿弦一愣,举手挖了挖耳朵。

敏之看着她的动作,不知为何觉着可乐:“对了,我还没问你,昨儿晚上崔玄暐带了你去,干什么了?”

阿弦道:“我受了伤,阿叔找人帮我医治。”

敏之道:“看你行动自如,必然是找了位高人了?”

说到这里,敏之若有所思地打量阿弦:“我总觉着昨儿晚上的事有些古怪,有些不像是崔晔的作风。”

阿弦不愿跟他多谈崔晔,免得他又大放厥词,而她也无法反驳,便道:“贺兰公子,我的不情之请还没说呢。”

许是喝多了酒,敏之有些醉眼朦胧:“哦?你说。”

阿弦道:“昨晚上贺兰公子将许府的一名侍妾带了回来么?”

敏之微睁双眸:“不错,你想怎么样?”

阿弦道:“您想如何处置她?”

敏之道:“处置?我已经收她为我的新侍妾了。”

阿弦震惊,一时忘了说什么。

敏之笑道:“你如何似见了鬼,怎么,不成么?”

昨日还是许敬宗的妾室,今日便成了周国公的人,这的确让阿弦有些难以立刻接受。

敏之打量她目瞪口呆的模样,忽然倾身看她,低低道:“小十八,你昨儿为什么无端端跑去许府行刺许敬宗,莫非你看上了这女子,所以争风吃醋?”

阿弦道:“贺兰公子多虑了。”

敏之道:“那又是如何?”

阿弦道:“我、我只是受人之托,想要知道这女子是否受苦而已,既然、既然已经是国公的侍妾,那么……”

敏之笑道:“那么我自然会万千宠爱,是不是?你是受谁之托?”

阿弦道:“是个不相干的人。”

敏之道:“我想该不会是崔晔,他应该不至于色急到这个地步。”

阿弦叫道:“周国公!”

敏之横她一眼。

两人说到此,那叫“云绫”的侍妾忽然盈盈地从门外进来,上前在敏之耳畔低低说了一句。

敏之转头看她,并不做声。

云绫轻声细语道:“殿下息怒……我自回她就是了。”

敏之却说:“不必,就如她所愿,你叫她即刻过来。”

云绫惊喜,低头答应,匆匆而去。

片刻功夫,云绫去而复返,身后带着一个人,锦衣绣裙,走起路来有些缓慢,细看脸上还带着伤,正是许敬宗的小妾虞氏。

阿弦对于昨夜只有零星片段记忆,多半从鬼嫁女口中得知。

而鬼嫁女因昨夜也自伤了,而国公府煞重,她更加无法入内,只从门口鬼灵口中得知虞氏被周国公带了入内,她惜女心切,才又找上阿弦,求她来一探究竟。

从虞氏现身之时,她的双眼便已经迫不及待地看向此处,当看见阿弦的那一刻,虞氏惊呼了声,加快脚步,竟越过前头的云绫,直冲过来。

虞氏奔到跟前,紧紧握住了她的手:“娘亲!”

阿弦张口结舌。

虞氏的双眸泛红,目光急切地在阿弦脸上逡巡:“娘!是你么?”

侍妾云绫本要上前阻止,忽然止步,停在厅外。

原来厅内的贺兰敏之在听见虞氏如此称呼阿弦的时候,双眉扬起,云绫最懂他的心意,知道这是他兴趣正浓之意,不敢打扰。

阿弦从不知事情会是如此的“匪夷所思”,但是看着虞氏急切的神情,眼前忽然出现许府之中的一幕,“她”被许府的家丁押住,对面儿的虞氏大叫:“娘亲!”似要扑上来。

阿弦暗自调息,勉强道:“姑娘……我、我不是你娘。”

此刻虞氏细看阿弦的双眼,面前这双眼睛,黑白分明,如此清澈,并没有让她渴求的温柔慈爱之色。

又听阿弦的口吻如此,更不是记忆里那种满是疼爱慈怜的口吻。

虞氏的目光一点点地暗淡下去:“不、不错,你的确不是我娘……她明明早已去了,又怎么会再出现在我跟前儿,一切都是我的幻觉罢了,我知道,我知道,我……”

她颤声说着,声音一寸一寸低了下去,就像是一寸一寸地走向绝望。

最后虞氏慢慢举手捂住脸,身体也随着抖了起来,但却并没有发出任何哭声。

可偏偏是这样的无声幽咽,却更叫人心酸。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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