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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25)

崔晔道:“以我对您的了解,‘无法胜任’四个字,跟袁大人很不相称。”

袁恕己震动。

崔晔又道:“如今你所需要的只是一个机会而已。”在说这句话的时候,崔晔忽然想起在城郊便桥之前,阿弦提起陈基的时候所说“机会”之论。

袁恕己挑眉:“机会?”

“是,机会,”崔晔静静说道,“向世人证明自己的机会,就如同在豳州时候一样,让天下百姓都知道袁大人是何等样的官员。”

血微微热,袁恕己苦笑道:“但现在是长安,没有人比你更清楚,长安跟桐县不同。”

在豳州他可以说一不二,但在长安,最不缺的就是位高权重之人,盘根错节,举步维艰,而且一不小心,就可能人头落地。

在这里他不是操纵者,而是被操控者,只能小心翼翼低头谋划行事。

“同样是天子管辖之地,桐县如何,豳州如何,长安也同样是如何,袁大人也依旧是那个袁大人。”

崔晔的语气平淡,所说的却壮怀激烈:“与其瞻前顾后,何不放手一搏。”

当初袁恕己在桐县喝骂秦学士等的那些话,何尝不适用于长安城?

此时此刻,阿弦的声音也同样在耳畔响起:“你会站在很高很高的地方,封侯拜相,万人敬仰。”

四目相对,最终袁恕己坐直了身子:“多谢,受教了。”

“不必,”崔玄暐道:“既然您来了,我也正想知道朱雀大街那飞头案进展如何。”

经过方才一番对谈,袁恕己对他疑虑尽去,便将自己所查,以及方才跟阿弦对谈所得均都说明。

崔玄暐听罢:“我也有一件事欲告知。”

他抬手轻轻一招,袁恕己会意上前,垂首倾听。

听罢所说,袁恕己惊怔之余,反而笑道:“好的很,我原先以为事情牵连未来太子妃府上已是最坏,想不到老天另有安排。”

崔玄暐道:“如此,袁大人可有信心?”

袁恕己长吁了声道:“后退无路,自当奋力一搏。如此方也才不辜负崔天官举荐之美意。”

崔晔方露出一丝淡笑:“如此我便拭目以待。”

两人说罢正事,崔晔看向空荡荡地门口,忽地问道:“听说玄影最近跟着你,如何今日不见?”

袁恕己道:“多半是直接去了大理寺等我。”

崔晔道:“原来如此。”

袁恕己本要告辞,听崔晔问了这句,便道:“我还有一件事不解。天官为何居然容小弦子跟在周国公身旁,难道您不知周国公的为人么?”

崔晔道:“这是阿弦自己选的。”

袁恕己皱眉:“她虽然聪明,毕竟年纪小,哪里知道世态何等险恶,何况她也不知周国公的真实为人,将她放在周国公身旁,就似伴狼而行,您怎么能放心?”

崔晔道:“阿弦年纪虽小,但所谓险恶世态,只怕她知道的比寻常世人还更清楚些。至于周国公,他应该不至于对阿弦如何。”

对于前半句,袁恕己倒是同意,但是后面一句……袁恕己却不敢苟同。他不由道:“那昨儿在街头是怎么回事?”

崔晔抬头:“嗯?”

袁恕己道:“周国公已经伤了小弦子了,若不是我赶得凑巧,我也不知后果将是如何。”

崔晔眸色深深,看不出喜怒之色。

袁恕己哼道:“她毕竟叫你一声阿叔,做人长辈,可不好总是装聋作哑撒手不管。”

袁恕己本还想再说两句,转念一想道:“就算您能看得下去,我是忍不了的,我必要想尽办法让她尽快离开周国公身旁。”

崔晔定定看着他,终于道:“好,我知道了。”

袁恕己在吏部呆了这许久,出门仍往大理寺而去,走到半路,忽然看见玄影从一条街口跑了出来。

袁恕己唤了声,玄影便奔到跟前,边跑边回头叫了数声。

袁恕己顺着看过去:“怎么了,莫非是小弦子跟你一块儿来了?”

目光所及,却并不见阿弦的人。

袁恕己笑笑,便领着玄影自去大理寺。

来至大理寺,袁恕己将宋牢头,景无殇的卷宗又看一遍,之前在豳州的时候曾也有钱掌柜的卷宗,日前因从阿弦口中得知钱掌柜卷入此案,已派人飞马前往豳州调取。

袁恕己看罢,心中转念,便叫人备马。

期间玄影始终趴在他脚下,见袁恕己起身,才也跟着出门。

袁恕己回头道:“我要去一个了不得的地方,你跟着不便,你乖些留在这里,回头买鸡腿给你吃。”

玄影仰头看着,“汪”地叫了声。

袁恕己笑笑,转身出门去了。

袁恕己这次所去的地方,却正是司卫少卿杨思俭的府上。

事情既然查到了这种地步,老宋这里断了,与之相关的杨府成了唯一的线索。

但杨思俭是武后的亲戚,又跟东宫过从甚密,贸然前往,十分冒险。

袁恕己却已经顾不得了。

彼时恰好杨思俭在府内养病,门人通报,将袁恕己请了入内。杨思俭出厅相见,问起来意。

袁恕己开门见山道:“实不相瞒,下官如今正在查朱雀大街的那宗公案,如今查到身死的那宋牢头跟府上的一名小厮是旧相识。”

杨思俭诧异:“竟有此事?我府上的小厮怎会跟府衙的人认得?不知是哪一个?”

袁恕己道:“请问府中日前是不是有个小厮忽然身死?”

杨思俭本满面惊愕,听了这句,脸色晦暗,未曾回答。

袁恕己道:“不知可有此事?”

杨思俭谨慎道:“确有一名下人身亡,因是涉及男女私情,想不开寻了短见,不知大人如何知晓,此人又怎会跟朱雀街的案子相关?”

袁恕己道:“大人勿惊。此事还要继续查证,敢问这身死的小厮尸身如今何在?”

杨思俭道:“这个……已经烧化了。”

袁恕己一惊:“什么?连尸身都不曾留下?”

杨思俭道:“正是。”

袁恕己皱眉。

杨思俭道:“抱歉竟帮不了大人,可那小厮只是因为对一名丫鬟求而不得一时想不开……我想这其中必然有什么误会,大人不如往别的方向继续追查。”

袁恕己道:“杨大人,我也抱歉的很。可据有人说,这小厮的确是因情而死,却并不是因为什么丫鬟。”

杨思俭双眸眯起,眼神不善。

袁恕己道:“不知我可否见一见长公子?”

冷冷一哂,杨思俭道:“犬子一向因病了,从不见外客,还请大人见谅。”

袁恕己道:“呵呵,杨大人实在是客套的很。不过下官今日登门,并不是‘做客’,而是查案。既然查案那就只能公事公办了。请务必让我一见杨公子。”

“袁大人,”杨思俭道:“我说过犬子病着,就算是大人因公而来,也不必要为难一个病人。何况大人也并无真凭实据,你凭什么说我府内的小厮跟朱雀大街的案子有关?”

袁恕己道:“贵府上的小厮,原本是唱曲戏的景无殇,这件事……周国公已经亲自证实。且这样薄有名声之人在贵府上当差,杨大人总不会不知道吧。”

此事当然是阿弦告诉的,但袁恕己心中转念,便未曾提阿弦,只把贺兰敏之抬了出来。

脸上泛出几分怒色,杨思俭道:“我当袁大人为什么突然登门为难,原来果然又跟周国公有关。”

袁恕己道:“您是何意?”

杨思俭道:“周国公是个无忌的性情,他的话如何能信?且我身为朝臣,难道连家里一个下人如何出身也知道?可笑之极!”

“如此便不多说,”袁恕己见他一再推脱,便起身道:“我是奉命查案,一旦有了线索便不会放过,请杨大人准我一见长公子。”

杨思俭连连咳嗽:“袁大人虽是奉命查案,我却不能从命,犬子身子为要,若再受了些无稽之谈的搅扰,病情越发严重,我却找谁说理去?袁大人若是见责,大可上告,我一人领受就是了。要见我儿,却是不能!”

这话柔中带刚,不容拒绝。袁恕己见杨思俭态度强硬,自然知道他如此决绝,必然背后是在隐藏着什么。

袁恕己道:“事关两条人命,请恕我得罪!”不由分说,迈步往外。

杨思俭呆了呆,旋即明白了他要做什么,立刻跟出客厅:“袁大人,你想如何?”

眼见袁恕己往后而去,杨思俭喝道:“袁恕己,你想硬闯吗?”

袁恕己道:“我为求真相,也顾不得了。杨大人若是见责,改日上奏朝堂,我自领罪。”

他大步往内,杨思俭踉跄追了两步,怒道:“混账,竟如此藐视老夫!”底下仆人们忙来扶着,杨思俭咳嗽道:“快入内,告诉……”

且说袁恕己定要见杨立,不由分说往内找寻,正行间,却见前方廊下也正转出一人来,气度高贵,相貌清秀,头戴金冠,身着麟袍。

袁恕己一眼看到此人装束,心中巨震,忙止步。

那人很快来到跟前儿,袁恕己已经行礼道:“参见太子殿下。”

原来这人竟正是太子李弘。

李弘的眼中透出一丝薄愠:“袁恕己,你是在做什么?”

袁恕己万想不到会在这里遇到太子殿下:“为一件要紧公案,要即刻见一见杨公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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