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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26)

李弘含怒道:“杨立病重,见不得人!你如何竟敢在杨府硬闯?你当长安是豳州么?竟任由你四处横行?”

袁恕己道:“人命关天,杨公子又是唯一证人,我当要亲自一见询问证供,请殿下见谅。”

事到如此,他竟还不肯放弃。

李弘冷笑道:“我也不知你是真的为查案之故,还是故意来刁难人的。好,既然你要见杨立,我带你去就是了。”

李弘领他入内,走不多时,来至一间房前,门口围绕着几名侍女,见两人来了,均向李弘行礼。

进了房间,李弘冷道:“你不信杨少卿的话,心里只怕也当我是仗势压你。所以我亲自带你来看看,你可瞧一瞧我们所说如何!”

袁恕己迟疑着上前一步,果然见前头榻上躺着一人,袁恕己缓步靠前,却见竟是一名相貌英俊的青年,脸白如纸毫无血色,胸口处带伤,已被包扎妥当,依稀渗着血渍。

袁恕己正吃惊,旁侧帘子后又传出一个温和的女声,道:“这位想必就是袁大人了。”

依稀看到帘幕后有道影子端坐,若隐若现。

袁恕己垂首:“莫非是杨小姐?”

杨尚道:“早听闻袁大人英名,今日一见,果然是忠勇无双,小女子心中钦佩。”声音婉转,说的话又很是动听。

袁恕己道:“不敢,今日有些贸然了,但也是为案情紧急,不得不为。”

“我们明白,”杨尚道,口吻诚恳,“我父亲担忧哥哥病情心情,有什么言差语错,我替他向大人道个不是,只是如今大人也看见了,我哥哥这般,委实无法配合大人查案,还请大人多多体恤。”

袁恕己见杨立人事不省,无法,又不能真的将人提出去泼凉水浇醒:“这是自然,我也多谢杨小姐深明大义。”

杨尚道:“不敢当。大人放心,若哥哥醒来,病情略好些,我们定当竭尽全力相助大人破案。”

袁恕己本势在必得,但现实太子李弘拦路,又见杨立的确无法起身,杨尚又如此手段,只好便行告辞。

袁恕己去后,太子李弘暗恨道:“这人实在是在外头霸道惯了,来至长安也如此不知天高地厚。”

杨尚撩起帘子走了出来,叹息劝道:“我知道太子也是怜悯我哥哥如此,父亲又害病……但太子其实不该跟他动怒,毕竟他也是查案心切。”

李弘道:“纵然为了查案,他也不看这是什么地方,就敢这样放肆。”

杨尚温声道:“多谢殿下,今日若非正巧殿下在场,我也不知该如何应付收场呢。”

李弘望着她温婉的模样,不由轻轻握住她的手:“你放心,我绝不会容他……他们任何人欺负你。”

袁恕己不得已往外,对面又撞见杨思俭。

杨大人冷哼,袁恕己行礼道:“老大人保重身子,我改日再来探望。”

闻听“改日”,杨思俭侧目,袁恕己已大步流星地出了门。

他离开杨府,正想返回大理寺,就听见一声狗叫,如此熟悉。

袁恕己竖起耳朵,忖度道:“怎么听着像是玄影?”

底下的侍卫道:“玄影不是在大理寺里么,怎会跑到这里来?大人怕是听错了。”

另一个笑道:“这可未必,倘若玄影要跟着大人呢?它那狗鼻子又灵敏。”

话音未落,果然见玄影如离弦之箭般从前方而来,边跑还边狂吠。

袁恕己因在杨府吃瘪,本正心怀恼怒,见玄影来到,却转怒为喜:“好玄影,竟这样腻我了?偏你的狗鼻子果然灵敏,竟跟着我来了。”

正赞叹中,忽然发现玄影的腿好像有些不大灵便。

“这是怎么了?”袁恕己下马,摸了摸玄影的脑袋,又检查它的腿脚,却见并无什么外伤。

袁恕己只当玄影是急行之中不知崴着碰着了:“你可要留神,若真有个什么伤损,小弦子是要跟我算账的。”

玄影汪汪叫了几声。

至黄昏,日影暗淡。

这是玄影离开大理寺,直接跑回家或者去周国公府门外等候阿弦的时候。

以前每当这时辰到了,玄影都会迫不及待伶伶俐俐地跳出门离开,但是今天却有些反常。

袁恕己低头,看玄影趴在桌下不动,便道:“你今日怎么懒了?快回去,小弦子只怕要等急了。”

玄影转头看他一眼,终于慢吞吞站起身来,它跑到门口,却仍徘徊不出。

袁恕己笑:“难道竟这么喜欢我?乐不思蜀了么?你留神小弦子吃醋。”

玄影也不知是否听懂了,回头看了袁恕己一眼,终于耷拉着头走了出去。

袁恕己本正看卷宗,抬头扫向门口的时候,玄影已经去了。袁恕己道:“这个家伙……”低头又掀那卷册,看了两页,心里忽然觉着异样。

且说玄影离开大理寺,在门口东张西望看了会儿,终于向着右手边方向跑去。门口的守卫见状叫了声:“玄影,你跑错路了!”

原来往平康坊或者周国公府,都是从左边而行,之前玄影也都如此,是以守卫们见状,不由笑着出声提醒。

玄影却置若罔闻,甚至跑的更快了,几名守卫面面相觑:“它是要去哪儿?”

阿弦在春明大街之外遇到玄影,它似乎跑了很长的路,舌头都吐出来,呼呼喘气。

阿弦俯身道:“你不是从大理寺来的么?怎么累的这个样?”

玄影“汪”地叫了数声,嘴巴叼住阿弦的衣襟,将她往一个方向扯了扯。

阿弦道:“这会儿咱们是要回家了,你却是要去哪里?”

玄影汪汪乱叫,阿弦抬头看了会儿,笑道:“哟,这看着像是往吏部的路,你总不会是想念阿叔了吧?”

此刻身上忽然有些发冷,阿弦道:“怎么天儿愈发冷了,咱们还是快回家。”

说了一句,正要转身,却发现自己呼出的气息已经转白。

阿弦这才反应过来,原来周身陡然而生的冷意并不是因为天气。她双眸微睁,转头看去。

与此同时玄影也狂吠起来,一人一狗立在热闹的人群之中,却仿佛与世隔绝。

阿弦目光所及,看见身后那一团漆黑的影子,阿弦皱眉道:“怎么又是你,你想怎么样?”

上次在夜里,黑衣人出现在家中,引她坠入鸢庄的灭门惨案迷境之中,这次又是如何?

黑衣人并不回答,只是向阿弦逼近过来。

浑身的汗毛都因为强烈的寒意而根根倒竖,阿弦强压住想要拔腿逃走的冲动:“你有什么用意就说出来,不要总是吓唬人!”

忽然间,从黑衣人的旁边闪出一道身形。

阿弦起初以为是另一个鬼魂,过了片刻才发现并不是,这是个人!

来者不善。

此人纵身跃上,手底的匕首闪闪发亮,向着阿弦刺了过来。

阿弦堪堪避开,不料那人身影不停,匕首刀锋往下,竟直冲了玄影而去。

阿弦大惊:“玄影让开!”反身前去救护玄影。

但就在阿弦转身之时,眼前黑色的鬼魂忽然发出一声极为瘆人的厉嚎,然后忽然裂变幻化出别的模样——

一瞬间,鸢庄里遇害的众人,钱老夫人,长公子,长媳,夫人……以及黑衣人浴在熊熊烈火之中,满面裂血顺着滴滴答答落下!

血跟火交织,让阿弦的眼前也都是一片血红色,铺天盖地。

这刹那,阿弦虽人在闹市,却仿佛已至鸢庄,被困在那个地狱般的真实场景中。

众死者临死去的绝望,哀嚎惨呼,像是冰冷的水流般将阿弦封印其中。

起初还能听见玄影的狂吠,很快地却又被鬼呼压的消失无踪。

阿弦不想看,也不想听,却身不由己,身体也正迅速地冰冷僵硬,她大叫道:“走开!”

声音就像是捏成一团的雪球被投出去,却有落在了层层冰雪之上,只发出钝短的声响,然后碎开。

阿弦无法看见玄影如何,只听见狗叫声越发激烈……心中有种不祥的预感,阿弦大喝一声,竭尽全力挣着有些僵硬的手臂,但匕首划过,却无法伤及鬼魂,反引起一片惊呼。

人群察觉异样,如同石子落水荡起涟漪,飞快四散开来。

“玄影!”阿弦大叫,双眸圆睁,似要滴出血来。她眼前所见都是鸢庄的幻象,纵然心神仍在,却偏无法看清现实如何。

就在绝境之中,耳畔听有人道:“住手!”

破空之声传来,随着那人的靠近,阿弦眼前的幻象就如同天际的流云飞散,层层退却。

直到那人紧紧地握住她的手,阿弦的眼前也终于出现真正现实世界的模样。

百姓们四散奔逃,在她身侧站着的正是崔晔,阿弦仓皇四看,终于看见不远处玄影倒在地上,它仍试图站起身来,一时却不能够。

鲜血在黑色的皮毛上并不打眼,但是身下的石板路却已经被血染湿。

阿弦连声都发不出了,只是本能地屏住呼吸,扑到玄影身旁。

一匹马急速而来,马上人将这幕场景看个正着,正要翻身落地,崔晔道:“那人已经受伤了,往前方三七巷方向,现在去仍能来得及。”

马上的人略一犹豫,然后咬牙:“看好她!”一抖缰绳,飞马去了。

阿弦无暇他顾,却见玄影的脖子上给划开了一道血口子,原先那个“大理寺犬”的项圈已经被割裂,大概也幸而有此物的阻挡,这伤才没有预想中的致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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