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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27)

将玄影抱到就近的医馆,大夫取出最好的金创药给玄影敷好,包扎妥当。玄影虽然伤重,却仍抬起头来试图舔阿弦的手。

不多时,袁恕己匆匆走进医馆,见阿弦坐在玄影身旁,忙过来道:“怎么样?”

崔晔道:“放心,并无性命之虞。”

袁恕己长长地松了口气,磨牙道:“要吓死我了!”

崔晔问道:“人拿住了么?”

袁恕己道:“已拿住了,哼……因走投无路还想自尽,已被我点了穴道。”

说话间,两名侍从押着一人入内,就在医馆门口站住,如临大敌地看守着。

医馆众人见状,躲开的躲开,留在原地的也大气儿不敢出一声。

袁恕己回头看了眼:“这混账东西,竟敢白日刺杀。”

崔晔也扫了一眼那人,见是个中年男子,一副平淡无奇的相貌,虽然被拿住,却毫无惊恐之色,这些人都是死士,自不怕严刑拷打,一旦被擒,就也做好了立死的准备。

忽然阿弦道:“他并不是要杀我。”

袁恕己正恨得牙痒,闻言道:“你说什么?”

桌上的玄影听见喊自己的名字,又竭力抬头看向阿弦。

阿弦揉了揉发红的眼睛:“他们真正的目标是玄影。他们想杀的是玄影。”

方才被黑衣人幻化的地狱困住之时,刺客本有一百个机会可以杀死她,但是偏偏他却冲着玄影而去。

她回头看向身后被擒的男子。

那男人本来一脸平静,听了阿弦这句,眼神微变。

袁恕己忽然想起玄影今日的种种异样,后知后觉醒悟:玄影不想离开大理寺,多半是因为察觉有人想对它不利,只是它无法出声告知。

之前玄影腿上有异,多半是有人早就对它动过手了!

心中无限后怕!

崔晔问道:“他为何要对玄影下手?”

阿弦道:“我不知道。”她握着玄影的爪子,望着它负伤虚弱的模样,眼泪啪啦啦落下来,正强自按捺痛楚,目光所及,忽然看见玄影脖子上的项圈处仿佛有什么东西。

阿弦一愣,抬手拨了拨,却见项圈上模模糊糊的有些什么,阿弦只当是沾染的血渍,凑近要擦的时候,猛然窒息。

就在“大理寺犬”的旁边,歪歪扭扭地涂抹着两个字,依稀是个“求”,并一个残缺不全的,仔细辨认许久,才认得似是个“我”。

这项圈是袁恕己给玄影特制的,虽然比不上黄金项圈,却也是精铁打造,“大理寺犬”四个字是在铸造的时候就铭刻妥当,这两个字却是后出。

“求……我?”

阿弦正发呆,崔晔道:“那不是个‘求’,是‘救’。”

阿弦回头:“救?”

崔晔道:“是,这是公主所留的字。”

第114章 我

自从太平失踪, 朝廷虽未公开消息, 暗中却紧锣密鼓加急搜寻。

城内城外,从平民百姓到富商大贾, 甚至当朝之臣,但凡有些许可疑的, 一缕并金吾卫秘密拿下专人,详细审问。

短短地三天, 涉及其中之人,已经上百!

其中多半是跟旧日长孙无忌、褚遂良等有几分牵连之人,譬如有一名王姓富商,只因当年曾得了长孙无忌一副题字,这一次就也被捉拿入狱。

起初谁也想不到,这一场隐秘的风暴会席卷的如此之广之大, 许多无辜者被牵扯其中,含冤受屈, 无处申诉。

而其中最著名的一个, 正是当朝的光禄大夫、弘文馆学士、曾任宰相的上官仪。

身为一名老臣,上官仪其实早有不祥预感,自从他替高宗起草废后诏书后,这种不妙的预感便挥之不去。

数月前, 宫中传说武皇后崇信妖道,于后宫暗行厌胜之术害人,太监王伏胜告发此事。

高宗本就有些忌惮武皇后厉害,闻听此事越发厌恶, 愤怒的高宗询问上官仪的意见,上官仪正也看不惯皇后独揽大权,便当机立断,谏言说武皇后“专恣”,当废黜。

高宗立刻命上官仪起草废后诏书。

谁知有人通风报信,武后闻听,惊怒不已,但她天生乃非常之人,手段更是高明之极。

武后亲自向高宗申明辩解,声泪俱下,晓之以情动之以理,把往日夫妻情分,今时盛世太平等一一说尽,高宗有些耳软,又因的确习惯于武后面前温软伏底,便罢了此事。

从此之后上官仪自被武后所厌。

这一次太平失踪,武后震怒惊悸,连高宗也终日颓然,忧心不已。

然武后虽为爱女忧虑焦苦,与此同时她却也意识到这是个绝佳的时机。

或许,正是狂风大作,连根拔起的时候。

高宗爱女心切,忧伤不能理事,一切越发都由武后做主。

但上官仪终究不比其他的朝臣等,乃是极有名望地位的,何况太平之事又不能大肆宣扬。

这时侯有个人跳了出来,为武后做了他最后能做的一件大事。

那就是许敬宗。

自从许昂远调,虞氏被贺兰敏之带走,许敬宗一蹶不振,声势渐消,但他好歹曾是武皇后的得力干将,百足之虫死而不僵。

此刻东风乍起,时机正好,许敬宗得了皇后暗示,便上奏告上官仪同太监王伏胜,废太子李忠图谋反叛。

一刹那,上官家大厦将倾。

朝臣们不知内情,瞬间人心惶惶,武后之威,犹如寒冬凛冽狂风在长安城上咆哮旋转,底下万物,均在风中瑟瑟发抖。

崔玄暐知道这不能再继续下去了。

这不是查案,也并非寻人,而是一场顺因而生的伐除异己,在这场不动声色暗流汹涌的争斗中,血已经流的太多了。

一定要尽快地找到太平公主李令月,不然的话,谁也不知道借着这一场突如其来的失踪案,还会有多少无辜之人被牵连倒下。

太平出事那天,贺兰敏之跟崔玄暐等皇亲跟近臣都在宫中,惊动这许多人的,并非别的,正是不系舟的传闻。

武皇后正因此事而盛怒,下一刻偏传出太平被人劫走的消息,就好像才掀起的怒涛有了一个刚刚好的宣泄缺口。

医馆之中,因玄影伤重无法立刻移动,大理寺的差官们守住门口,将无关紧要的人都屏退,让出堂下让几人议事。

崔玄暐说罢,袁恕己惊道:“你、你说什么?这怎么可能?”

他看向玄影,本来想说玄影这数日一直都跟在他身旁,怎么会有机会同失踪的太平接触?然而又想到这两日玄影的异样之处,便又打住。

崔晔乃是沛王李贤之师,太平常常也来听讲,是以对于太平的字迹崔晔是认得的。

“是殿下的没错。”崔晔看着那极小而模糊的字迹。

太平跟着他学写字,每次写到“我”的时候,中间那一横都会格外长些,崔晔曾问她为何要写得这样破格,太平的回答十分有趣且耐人寻味。

崔晔道:“当时我问殿下为何不按照规制写‘我’,她回答说——”

太平道:“这一横就像是人的肩膀,我喜欢肩膀宽阔些,这样……兴许能肩负更多的东西。”

印象深刻。

袁恕己听了这句,再无任何怀疑之心,但玄影到底跑到哪里去过才会跟太平碰面?

按理说让玄影带路找人是最快的法子,可玄影偏偏伤的过重,又失血过多,有气无力地躺在那里,别说是带路找人,连站起来都是艰难的,能保住性命无碍已经是不幸中的万幸。

阿弦听着崔晔所说太平关于“我”的回答,身体中却仿佛有一种奇异的共鸣。

她当然不会像是太平一样写一个“肩头很长很宽”的“我”,可是太平的这句话,却同她心底的想法隐隐地不谋而合。

阿弦小声问道:“殿下她……当真是这么说的吗?”

崔晔道:“是。此事只有我,沛王殿下以及皇后知道,当时皇后还称赞……”

他忽然噤声不语。阿弦呆呆问道:“皇后称赞她什么?”

崔晔垂眸:“称赞公主殿下小小年纪,志向远大。”

阿弦低下头。

袁恕己并不在意这个,只问道:“现在该如何继续?”

崔晔道:“这几日玄影都去过哪些地方?”

袁恕己道:“我……它只在每日早上去大理寺找我,不过有时候会晚一些。”

崔晔道:“他们想对玄影下手,也许是劫走殿下的人知道玄影发现了殿下,生怕它会带了人去,你再仔细想想,玄影晚去的时候,是晚了多久?”

崔晔正问,就见阿弦起身,她走到那刺客身旁,道:“你可认得钱掌柜?”

刺客双唇紧闭,眼睛却死死地盯着阿弦,眼中惊疑之色掩藏不住。

阿弦缓声道:“你大概不知道,当初鸢庄灭门血案里,负责前去查案的,正是这位袁大人,而当时我便跟着袁大人一块儿前往。”

刺客仍是不言语,但喉头却忍不住一动。

崔晔原地未动,袁恕己却走到阿弦身后,他先挥手命差官们后退,才说道:“这个当真就是钱掌柜的同党?”

阿弦道:“是。”

袁恕己问:“你怎么知道?”

阿弦道:“那个黑衣人……”她望着面前的刺客,“那个代替钱掌柜而死的黑衣人,他刚才不顾一切想要困住我。”

袁恕己当然知道她指的是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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