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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3)

以袁恕己的脾气,他居然从头到尾只是看着,而忘了出声唤住她或者如何。

“这人……”他张了张口,狐疑不解:“这人怎么……”

正在他搜肠刮肚想找一句合适的话来形容的时候,耳畔传来一声稚嫩的笑。

袁恕己回首,意外地看见在身侧巷口,立着一个看似七八岁的小乞儿,身上破破烂烂地,一手抓着块乌黑的看不出是什么的东西,仿佛正在吃。

袁恕己本不欲理会,小乞儿却又笑说:“谁让你招惹十八哥呢,活该。”

这一下儿袁恕己却不乐意了:“臭小鬼,你说什么?”

小乞儿乌溜溜地眼睛上下逡巡,最后落在他的双腿之间。

袁恕己对上他的眼神,这才回过神来,原来此刻他仍是一手扶着墙,一手捂着下面“受伤”的地方,怪不得这小乞丐的目光里充满了幸灾乐祸。

袁恕己咬牙,不知哪里来了一股力气,他蓦地站直身子,可随着动作,那一处仍是令人心碎地疼颤了颤。

心里一阵寒意掠过:“该不会是真被打坏了吧。”

正在胡思乱想,肩头忽然一疼,原来是一颗小石子甩落过来,凶手却正是那小乞儿。

只听他说:“你再敢欺负十八哥!”

此刻,袁大人心里升起一股“虎落平阳被犬欺,龙游浅滩遭虾戏”的悲愤之感,正无处发泄,偏偏那小乞儿“咚咚咚”地跑了过来,看似是要越过他身边儿去追阿弦。

袁恕己当机立断,一把将他揪住:“正愁捉不到你,你自己送上来了?臭小鬼,你跟小弦子什么关系?”

这小乞儿正是住在药师菩萨寺里的安善,因偶然路过,正发现阿弦跑开,而袁恕己一副吃瘪的模样,他便猜到必然是这位“大人”欺负阿弦,反被阿弦教训,他最是崇敬阿弦,自然要跟着为她出口气。

如今被袁恕己抓紧,安善才害怕起来:“放开我,你这大恶人!”

袁恕己见他挣个不停,忽然灵机一动道:“你是不是住在菩萨庙里?”

安善立刻停下,抬头问:“你怎么知道?”

袁恕己道:“小丽花的弟弟小典,先前就在菩萨庙里住过,你可认得他?”

安善的双眼瞪得溜圆,叫道:“你认得小典?他在哪里?”

袁恕己在他毛茸茸的头上轻轻拍了一把,道:“我是大恶人,当然什么都知道了。”

安善是小孩儿,哪里知道他是玩笑,眼神里又透出警惕,袁恕己才说:“他现在府衙里,你要不要去见他?”

安善惦记着小伙伴,闻言警惕心立刻消散无踪,点头如捣蒜:“好好好!”

袁恕己嗤地一笑,暗中仔细体会,觉着下面的疼也散了大半,这才松了口气,便同安善往府衙而去,一边问:“我带你去见小典,你总该告诉我你跟小弦子是什么关系了吧?”

安善道:“你说的小弦子是十八哥?”

袁恕己道:“自然了。”

安善道:“你打听他做什么?”

袁恕己看出这孩子的戒备之心,便道:“方才你看见的,是我跟他玩笑呢,我是府衙新来的刺史大人,是他的顶头上司,怎么会害他?你放心就是了。”

安善才松了口气:“你真的是刺史大人?就是今天杀了那几个大恶人的袁大人?”

袁恕己觉着身上金光闪烁,微微一哂:“当然了。”

安善认真地打量了一会:“你没长胡子,看着不像个大人,像个……”

袁恕己斜睨了他一眼:“像什么?”

安善嗤嗤笑道:“像个小白脸!”

话音未落,换来袁恕己一记温柔的顶锤。

两人且说且行,期间碰见几个小乞儿,见安善跟袁恕己一块儿,不知何故,都疑惑地张望。

安善一一打招呼,又指着前方的菩萨庙道:“我们就住在那里。十八哥经常会带好吃的去给我们吃。”

袁恕己抬眼看去,望见那杂草丛生破破烂烂的菩萨庙,又看看这满面灰尘衣衫褴褛的小孩子,不由皱眉。

安善又说:“原来有人不许我们住在这里,还是陈大哥哥做主的,不然大家都要冻死啦!”

袁恕己问:“哪个陈大哥哥?”

安善似乎怪他如何不知“陈大哥哥”这样有名的人,哼道:“陈大哥哥就是十八哥的大哥,只是他现在不在县城了,听说去了长安,当大官儿去了!”

本来到府衙的路并不长,却因为这个善谈的孩子相伴,袁恕己又别有用心地想打听些事体,故而竟用了小半个时辰才回。

还未进府衙,就见吴成跟左永溟迎了过来,备说监斩事宜等。

吴成扫了眼安善,又道:“方才十八子来过,不知怎么了,看着有些古怪。”说到这里,不由上下打量了袁恕己一眼,总觉着他走路的姿势也略见怪异。

袁恕己止步:“他来过?”

吴成点头:“是,我问他来做什么,也不答,只是要去见那个叫小典的孩子。”说到这里,又谨慎地扫了眼周围,袁恕己会意,叫了个亲兵来,让领了安善先入内去见小典,才问:“怎么了?”

吴成满面疑惑:“我因看他的举止异常,担心有什么意外,就悄悄跟着进内听了会儿,起初两个人还说话,后来,小典就哭……唤什么姐姐,两人抱在一起……”

袁恕己咽了口唾沫:“他如今何在?”

作者有话要说:

书记:你给我赔!

阿弦:伯伯说,现在鸭蛋可贵了,赔不起……

书记:你给我(ノ`Д)ノ滚

第20章 伤离别

阿弦也是想不到,陈基教的防身招数第一次派上用场,居然是在袁大人的身上。

只可惜仍是用的晚了些。

眼罩摘下后,阿弦第一眼看见的并不是袁恕己,而是他身后的人。

或者说是“非人”。

王甯安,秦学士,张员外,以及众帮凶肆众们,身着囚服,手中提着自个儿血淋淋的头颅,彼此厮打,哀哭嚎叫。

阿弦仓皇移开目光,转身逃往内巷,正欲快些离开这个是非之地,忽地见到前方小丽花立在街心,眼中带泪,苦苦看她:“十八子……我想求……”

阿弦被方才陡然所见的那幕吓得慌了,纵身跳到旁边避开她——这就是在袁恕己看来,她很突兀地闪避的奇异一幕。

只是还未跑出两步,身体像是被一股寒冷的冰水侵入,透骨的冰冷让她猝不及防,往前扑倒在地。

等再站起来的时候,阿弦已经不是“阿弦”了。

“她”迈着碎步,来到府衙。

手轻轻地抵在下颌处,犹疑打量着府衙的门首,又左右逡巡扫向守卫。

守卫们因都认得阿弦,是以并未恶声恶气,其中一人反而问:“十八子怎么这会儿来了?”

“她”才仓促而略带羞涩地低头一笑,抬腿迈过门槛,往里而去。

守卫们回头打量了一眼,满面疑惑:“十八子今天怎么有些古怪……刚才……”

两人对视,顷刻却十分默契地各自移开目光,不再深思。

“阿弦”一路进了内堂,小典房中却还有另外一个人。

且说小典在府衙里又调养了两天,本已脱了险境。

听说已经判决了凶徒,小典心中的大石落地,可毕竟小丽花已经不在人世,想到在世间唯一的亲人也不复存在,又想到先前自己遭遇的那些非人折磨,如今心愿已了,万念俱灰,所以精神萎靡,身体状况竟也江河日下。

故而这两天竟只是强撑着等死,只等处决了罪犯后咽气。那大夫也是无能为力。

此刻在房中探望小典的正是连翘。

小典曾跟连翘见过一面,又从别人口中听说连翘在小丽花案中所做,他是个心软且善的好孩子,便对连翘存有一份感激之情,竟不顾身子细弱,挣扎着下地要向她磕个头。

但他一来病弱,二来腿上的筋腱受损,动作不便,几乎从床上栽下来。

连翘见他形销骨立,心中酸涩,紧走两步拦住,小典早支撑不住,头晕目眩,只问:“那些人已经死了吗?”

连翘道:“午时三刻,已经处决了,你听外头还有鼓声呢。”

小典道:“这样我就放心啦。”

连翘怎会不解他的心意:“小典,你可不要错想了!”

小典闭着眼睛,眼中的泪流落不绝:“之前你为我姐姐做的事我也知道了,姐姐,你是个好人,现在再求你一件儿,等我死了,你把我跟姐姐……”

连翘转头将泪挥去,方轻声喝道:“别瞎说!”

小典道:“我小的时候不懂事,只知道我是有个姐姐的,但问起娘来,她却总不告诉我姐姐在哪里。”他深深呼吸,睁开眼睛,“后来娘去了,我跟随王先生,再后来,进了秦府,才知道姐姐当初为了我们……”

连翘垂首咬紧牙关,小典道:“我心里只有一个念头,就是见姐姐一面,他们告诉我,只要我听话就会让我跟姐姐见面,我是听话,可是熬了那许久,我渐渐知道他们是骗我的……”

秦张那些人因见小典向来温顺听话,对他的看管便松懈了,殊不知小典心里偷偷谋划着逃跑出来找小丽花,那一次连翘在菩萨庙里见到他,就是他才逃了出来。

后来被捉拿回去,那些人为了惩罚他,又故意告诉他小丽花已经死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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