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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22)

皇帝管不着他们在桐县无法无天,也同样管不着比他们更狠一筹的袁恕己。

候斩的这两日也并不平静,秦张王三家的人壮着胆子跑来府衙,一则求情,二则毕竟袁恕己所做的确不合朝廷律法,他们倒也有话可说。

但却想不到由此又惹怒了袁刺史大人,也因此触动了他的灵机。

一怒之下,便以聚众滋事,知情不报等罪名,罚没了三家大部分的财产。

这一来,却比直接杀了王秦张还难过,各家之人哭号连天,却又不知所措,毫无办法。

在凶徒等死的同时,却也有很多人暗怀鬼胎,惴惴不安。

其中一个,便是本县县官同县衙的捕头陆芳。

袁恕己到任的时候,县官告病不出,陆芳负责调查小丽花的案子,但如今这案子翻出旧日惨案,若是认真追究起来,本地的县官、捕头自然是首当其冲。

再加上陆芳也的确并不怎么干净,他想到袁恕己的所作所为,这两日秦张王是在等死,陆芳却也觉着有些苟延残喘,似乎袁恕己随时都会派兵来带了他去一同论罪。

在这种极度惶恐之中,处斩之日到了。

桐县百姓倾巢而出,扶老携幼,宛如过年一般,都奔到四通路街市口上围看。杀人本不稀奇,稀奇的是今日所杀的是本地高高在上的尊贵大人们。

刽子手手起刀落,残红飞舞,人头落地,新刺史的威名却赫然上天。

从这时起,没有人会小觑这位名不见经传的新任袁大人。

虽然小城曾经历过战乱,流寇等,但这样光天化日下斩杀人犯,却是多年未见了,尤其杀的并非无名小卒,所以桐县一大半人都聚集在四条街上了。

正是吃午饭的时候,老朱头的食摊上却有些冷清,只有阿弦一个人坐在桌边儿吃一碗胡麻汤。

难得的清闲,老朱头坐在阿弦身旁,看她吃的香甜,道:“现在天还冷的很,再过些日子真正开春儿回了暖,那地上的荠菜,树上的香椿就都出来了,那会儿你可就又有口福了。”

阿弦最喜这两物,不由多咽了些口水。

老朱头目睹街头冷清,于是又叹:“你看看,我先前跟你说什么来着,这长安的人啊,都不是什么好的,果然是说杀人就杀人了,连……”

忽然玄影“汪”地叫了声,原本趴在桌子底下,此刻便钻出来,警惕地看着老朱头身后。

老朱头以为客人上门,回头却看见个意想不到的人。

他愕然之下,立刻娴熟地换成一幅笑脸,还隐约带点惶恐:“没想到是刺史大人驾临,是小人怠慢了,请饶恕小人眼瞎耳聋……”

来人自然便是袁恕己,见他仍是身着武将便服,再加上年青,若不说,没有人相信这就是声名显赫手段雷霆的新任刺史大人。

阿弦也站了起来见礼,袁恕己却不以为意,在她对面坐了:“我不过是饿了,也来吃一碗汤面。”

老朱头顺着瞥一眼阿弦,答应着去盛汤面。

袁恕己则看着阿弦,示意她重新坐了,道:“你今日怎么没去看杀人?”

阿弦道:“小人天生胆小,不敢看那些。”

袁恕己笑道:“所以你就把这只眼睛罩起来了么?”

阿弦不语,袁恕己似笑非笑地继续说道:“先前我问你的眼睛如何,你说是天生坏了,怎么我听别人说起来,说你的眼睛其实是好好的,不过是有些怪异?”

老朱头虽站的离此处稍远,却也听见了两人对话,手脚伶俐盛了汤面过来送上:“粗茶陋饭,难以下咽,大人勉强吃两口。”

汤面的确看似寻常,但袁恕己却兀自记得那夜初进城,吃了一口,齿颊生香肺腑润暖之感。

他笑道:“上次我初进城吃的第一口,就在这摊子上,可见跟你们是极有缘的。”他极快地吃了汤面,扔了几文钱在桌上,对阿弦道:“你跟我来。”

老朱头仿佛预感道什么,几乎立刻唤住阿弦。阿弦对他使了个眼色,便随着去了。

两人前后而行,不知不觉到了县衙左近,只听袁恕己慢慢说道:“可知我自打见了你,心里就存着一个念头,不知你到底生得如何。如今你的眼睛既然没坏……”

他停了停,眼中笑意浓了几分:“你摘下眼罩,让我看看。”

阿弦早有预料:“大人,请恕我难以……”

话音未落,眼前一暗,竟是袁恕己走近,一手在她肩头按住,右手捏着那薄薄地一片,轻轻撩起。

作者有话要说:

大家都在担心书记的命运啊

书记:关门,放小弦子!实乃看家护院保驾护航之必备±±

嗯嗯,放心吧,女猪光环这样耀眼,怎么可能一成不变?

第19章 小白脸

袁恕己绝对是个动手比动嘴更快的人。

与其说是询问,倒不如说是自问自答,转眼间已经达成所愿。

他终于看清了阿弦的本来面貌。

袁恕己怔忪:“原来果然没坏,这不是好……”

“好端端”三个字还未说完,袁恕己忽然噤声。

因为猝不及防,在眼罩被摘下的瞬间,阿弦本能地闭了闭双眼。

此时细看,才发现她的睫毛极长,在袁恕己看来,也许正是因为年纪小的缘故,所以在他面前的这张脸,并无丝毫的男子气,反而格外的清秀漂亮。

奇怪的是,在此之前,在袁恕己的心目中,十八子都是个有些模糊而神秘的形象,不管是容貌,还是人物。

打个不怎么恰当的比方,阿弦原本遮着右眼,就好像是一朵花被遮住了半面,无法看其全貌,更抓耳挠腮地猜测那被遮住的花瓣是否缺损,究竟坏到什么地步。

故而对于露在外面的部分,留意的自然便少了,只有个朦胧的印象。

何况原本阿弦也是刻意在众人面前隐藏自己。

所以此刻,当眼罩终于被取下,整个世界神清气爽,一览无余。

尤其是在阿弦重新睁眼抬眸的时候,袁恕己才发现原来她的睫毛如此之长,如两面轻盈小扇,甚至有些太女儿气了,底下的双眸清幽明盈,让他瞬间几乎无法移开目光。

……这真是个极美秀灵透的孩子。

心底有一丝若有似无的异样之感在飘飘荡荡,袁恕己察觉,正欲说一句玩笑话排解,却戛然止住。

阿弦的右眼慢慢地透出一抹奇异的红。

袁恕己起初以为是错觉,他凝眸凑近了些,果然看的更清楚了。

那一股宛若鲜血似的红在她的右眼里极快汇聚,整只眼睛几乎看不清瞳孔的颜色,只有那耀眼的血宝石似的红,妖艳欲滴,过分的赤红近似于墨黑,里头泛着极明显的怒厉之色。

然而她的左眼却仍是好端端地,甚至越发黑白分明,清澈干净,两下对比,越见妖异。

于是袁恕己那句话还未说完,便讷然停止,只顾直直地盯着她看。

可袁恕己很快又发现了异常,——阿弦虽然就在他的身前,但却并非在看他,而是看向他身后某个地方,神情恐惧而惊骇。

袁恕己只当有人靠近,忙回头看了一眼,身后却空空如也,并无人踪。

而就在他回头的瞬间,觉着身边风动,他忙瞥一眼,却见是阿弦转身,竟是个要仓皇逃走的模样。

“原来又是骗人的?”袁恕己只当她是“调虎离山”,即刻攥住她的手腕。

手掌一握,才发现她的腕子竟这样纤细,几乎让人担心略用点力就会捏碎。

就在袁恕己觉着自己该将力道放轻些,却觉着手底下的人狠狠一颤。

袁恕己还来不及反应,阿弦抬臂回身,出手如电。

袁恕己做梦也想不到,自打认识以来,一直看似人畜无害——虽并非书生却也的确手无缚鸡之力的十八子,竟然会动手打人。

而且打的还是他堂堂刺史大人。

最要命的是,他这位堂堂的刺史大人,不敢说身经百战,好歹也是曾经沙场的袁将军,居然真的被打了个“正着”。

看不出那小小地拳头竟有这样的力道,鼻子被击中,酸痛难当,眼前也随着一片模糊,已经不由自主地涌出泪花。

但这显然还不是最糟糕的……

“啊……”惨叫出声,袁大人以一种极为不雅的姿势捂住了脐下三寸那地儿,原本英俊的脸因过分的痛苦而有些扭曲,他嘶嘶呼痛,浑身发抖:“你!”

有那么短暂的刹那,脑中一片空白,袁大人觉着自己可能从此绝后了。

他咬牙切齿,竭力定神,勉强看清阿弦正飞快地往巷子里跑去。

那种姿势,就如同身后有虎狼追着的鹿兔,正搏命狂奔。

袁恕己才要喝住她,奇怪的一幕发生了。

正前方明明没有人,跑得正急的阿弦却神奇地往旁侧一闪,仿佛在躲开什么。

袁恕己睁大双眼,暂时将那股男人难以容忍之痛抛在脑后。

正在呆看之时,疾奔中的阿弦毫无预兆地停在原地,只见她僵直地站了片刻,身子微微摇晃。

最后,就在袁恕己眼前,她“噗通”一声,往前扑倒。

袁恕己本以为她是跑的太急不留神绊倒了,这对他来说本是极为解恨而好笑的,但是眼睁睁看着这一幕,却又着实笑不出来。

地上的“阿弦”却又动了,手脚轻晃,这感觉就像是一条越冬的虫儿,正从僵硬的状态中慢慢苏醒,然后她爬起来,头也不回地仍旧走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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