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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349)

阿弦不知他为什么会忽然说起这个,不由凝神而听:“少卿并没有碌碌无为呀!”

袁恕己道:“我是说我之前在军中,后来去了豳州……结识了你,‘英俊’,又做了那些事,就仿佛人生忽然转了一个弯,我又能看见天光了。”

阿弦想到豳州之时的种种,不觉点了点头。

袁恕己的眼中也透出一抹回忆的怅惘,当初自觉寻常的事,如今回想,却弥足珍贵,恨不得就飞回那个时候,摇醒当时懵懂不知的自己。

“你知道我先前喜欢的是什么样的女子么?”

阿弦一愣:“我……”最终摇头。

袁恕己道:“军中苦寒寂寞,经年不见女子,对我们而言,像是桐县的连翘姑娘,还有之前教坊里的那西域舞姬,窈窕婀娜,温柔香暖,都是最好不过的。”

阿弦啼笑皆非,虽不知他为何详细地跟自己说起喜欢的类型,却也忍不住在心里想:“这是自然,连翘姑娘是桐县头一号的花魁娘子,那舞姬又是世间少见的尤物,若我是男子,只怕也会被迷倒。”

这会儿忽然有些啧啧羡慕,觉着当男儿实在是一种造化,世间竟会有那样动人的女色,让他们眼观之,耳闻之,心动神移……

袁恕己继续说道:“所以后来我发现,我会喜欢上一个跟她们正好相反的类型的时候,我几乎以为自己疯了。”声音里三分无奈,三分缠绵,剩下的无限怅惘。

阿弦正浮想联翩,闻言一惊,此刻才领会他为何跟自己说起那些事来,当即局促起来。

袁恕己认真地望着她的双眼,道:“别怕,我并不是要逼你如何,只是想因此告诉你,有些事情,有些感情,并非一蹴而就,朝夕可成的。毕竟许多人天生后知后觉,也许……会到一个特定的时候,或者一定的年纪,才会发生,才会领会,才会更加刻骨铭心。”

阿弦虽然知道袁恕己的用意,也明白自己没有办法回应他,但听了这样语重心长的话,却仍忍不住红了双眼:“少卿。”

“所以不必着急,”袁恕己微微一笑,对她说道,“我会等你开窍的那一天。”

袁恕己说完,回头看一眼身后:“好了,我该走了。”

他轻声喟叹,从她身旁缓步经过。

目光越过袁恕己的肩侧,阿弦这才看见,崔晔静静地站在他身后七八步开外,也不知是几时来到。

第176章 满面春风

阿弦的确年纪还小, 阅历不足。

这会儿她虽然理解袁恕己这话的含义, 但未必肯全部信服。

在此后的某一日,她回顾此时两人于宫门外对谈的一幕, 才果然“后知后觉”,明白了他的话中真意。

而那时, 却已“物是人非”。

——

崔晔依旧面色沉静,淡淡招呼了声:“走吧。”

乘车而归的路上, 阿弦默默忖度该如何开口告诉崔晔有关太平之事。

想着想着,不免想到方才袁恕己离开之前的情形,心底竟生出些许愧疚。

的确她有好几次瞒着袁恕己不说,显得很“亲疏有别”似的。

诚然崔晔跟别人不同,可是袁恕己,却也是曾“出生入死”的交情, 虽然有些事不跟他说也是为他着想,但是回想到他黯然的神色, 阿弦隐隐不安。

崔晔终于开口道:“在想什么?”

阿弦低着头:“先前我……因发现一件事, 少卿问我,我没有告诉他。”

崔晔道:“所以心里过不去了?”

阿弦点头。

崔晔道:“那么,如果能给你重来一次的机会,你会告诉他么?”

真是一阵见血。

阿弦吃惊, 然后摇头。

崔晔道:“你不跟他说,并非欺骗之举,也非有所偏私,你只管从本心、大局出发想一想, 若告诉他的话,会不会让事情解决的更容易些。”

阿弦按照他所说,凝神一想,果然重重叹了口气。

崔晔又道:“且上次梁侯同摩罗王勾结之事,你不是第一时间告知了他么?正因为你知道这跟他息息相关,所以你并无犹豫便同他说明。你一贯选择都十分正确,大可不必因为跟他的感情而起松动。”

阿弦听他提起这件,心里略觉舒坦了些,觉着自己果然做的是对的,倒也罢了。

只猛地听到最后一句,才似被人刺了一下:“阿叔,什么‘跟他的感情’?”

崔晔垂着眼皮,却又淡声道:“没什么。”

阿弦有些疑惑地看他,崔晔问:“对了,你不能跟他说的是什么?能告诉我么?”

阿弦道:“我……正想告诉阿叔,只是不知道怎么开口。”

“什么叫怎么开口,难道也要让你写千言的锦绣文章不成?有什么说什么就是了。”相比较方才,他的声音略微缓和了些。

阿弦举手,用力在自己的脸上揉了揉,把整张脸都揉搓的变了形。

崔晔抬眼看着,皱眉道:“你干什么?”

阿弦苦恼地又搓了搓眼,才把方才太平前来,无意中看见敏之对太平施暴的种种,飞快地说了一遍。

就算崔晔已经从她口中听说过许许多多骇人听闻匪夷所思之内情,但是此时听见这件事,向来喜怒不动的他,也禁不住露出震惊之色。

“你……并无看错?”他甚至问。

阿弦抓着额头,似乎想把所见的那印象从脑中揪出来,扯碎扔掉,但却不能够。

她道:“我不知道是不是真,但我就是看见了。”

崔晔略略屏住呼吸。

当然,没有人比他更相信阿弦所见。但是这件事……

不管是太平还是敏之,都是皇族中人,就算得知如此惊天机密,倘若说出去,非但无人肯信,必定惹祸上身。

可若不说,该如何行事?太平深居宫中,又是个活泼的性子,今日虽被阿弦拦了回去,他日心血来潮,神不知鬼不觉便去了国公府。

阿弦喃喃道:“上次沛王殿下告诉我,说是周国公曾对公主身边儿的侍女们……有些不轨行径,大概皇后察觉不对,便命公主不许擅自外出……不如、跟皇后透个风?”

“不成。”崔晔否决。

上次敏之进宫“行刺”,本已算罪大恶极,倘若武后想剪除他,只是一句话的事,但她偏偏网开一面。

可见武后对敏之仍有惜爱之心。且此事只是“预见”,并未发生,以武后的手段,得知之后,只怕先要严惩“知道”此事之人。

但如果武后不知,谁还能让太平乖乖听话?

阿弦忽然看向崔晔。

崔晔一看她的眼神,心头通明:“我也不成。”

阿弦转念一想,也觉自己是病急乱投医,这种事情最为可怖麻烦,且又是皇亲间之事,崔晔一介男子,且是外臣,想想也知道不便置身其中。

按理说,只应远远避开才是上策。

阿弦试探道:“阿叔,不然我出面好么?公主虽有些娇蛮,我好生劝她,她是会听的。”

“公主的性情,有时候你不让她如何,她偏会去做。”崔晔道,“你放心,我已想到法子了。”

周国公府。

敏之将马鞭一甩,外袍扔落,回身坐在胡床之上。

此时他心中眼前,所见竟都是在宫门前的那张脸,身体仿佛浴入一团火中,脸色也略微发红。

正在此刻,外间侍女来到:“夫人听说您回来了,特请过去说话。”

敏之目光微动,从榻上跳起来,快步往内而去。

秋日的冷风并未让他心头的热减退多少,阵阵凉风扑在面上,反像是火随风势,越发高涨。

及至闯入卧房,却见杨尚坐在堂下,旁边立着两名侍女,敏之道:“出去。”

杨尚抬头,看见他脸色之时,皱眉道:“殿下。”

敏之不理她话中的不悦:“滚出去。”顷刻间,已来到杨尚跟前儿。

那两名侍女低着头,瑟瑟退出。杨尚道:“殿下,我是有正经话要跟你说。”

敏之道:“我也又正经事要做。”

原本整齐的衣裳迅速凌乱,杨尚呼吸微微紊乱,竭力看向别处:“殿下这是从哪里来,怎么忽然如此?”

敏之笑了两声,已经无暇回答。

杨尚垂眸扫了他一眼,意图推开,却毫无效果,她咬了咬唇,不由道:“那夜,却也如现在这样……”

敏之动作微微停顿:“你说什么?”

杨尚道:“我哥哥跟太子殿下请你过府的那夜……”

敏之眼神略变:“原来你还对那夜念念不忘。”

杨尚的声音有些冷:“是,我的确念念不忘,我至今仍想不通,为什么好端端地,殿下竟在我们府中中了那等下流的药。”

敏之垂头看她:“你是什么意思?”

杨尚道:“我私下里问过哥哥,他指天誓日不曾如此,太子殿下更是个可靠的人品,那么殿下是从何处中了毒的?”

“我怎么知道,也许,是你呢?”敏之邪笑。

“是我,还是……”杨尚咬牙,“殿下自己?”

室内有瞬间的静寂,然后响起敏之的大笑声。

杨尚屏住呼吸:“真的是你,对么?”

笑声戛然而至,敏之俯首看着杨尚道:“我的夫人,在成亲那夜我不是就告诉你了么,是我的终究是我的。”

杨尚的瞳仁收缩了一下,然后她大叫起来,挥手打向敏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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