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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383)

朦朦胧胧中,忽然响起熟悉的声音:“虽然将来还会吃更多苦楚,可毕竟也有苦尽甘来的时候……”

是在黄泉河畔,老朱头对她所说。

阿弦吸了吸鼻子:“伯伯……”深吸一口气,阿弦喃喃道:“我没事,我不疼……很快就会苦尽甘来,很快……”

不知不觉中,阿弦终于睡了过去。

她模模糊糊做了一个梦,像是又回到了桐县的小院里,她从县衙回家,嗅到满院奇香。

阿弦掀动鼻子,笑问:“伯伯,你又做什么好吃的。”

门内老朱头笑道:“这个可是好东西,比双全汤还要好的呢。”

阿弦大喜,伸舌头舔了舔嘴唇:“双全汤已经最好喝了,比那个还好,还不是要美到天上去?”

老朱头笑道:“什么天上地下,那可不成,你还是就在这里给我老老实实地呆着。”

阿弦已经迫不及待,跃跃欲试。

老朱头笑眯眯地将一碗汤端了出来:“快,一口气喝了它。”

阿弦道:“我得细细品尝。”

老朱头笑道:“听话,一口气喝了才管用。”

阿弦嘟囔了声,却果然也听他的话,举起汤来吹了吹,果然异香扑鼻,阿弦情难自禁:“那我可不客气啦。”将汤碗举起,咕嘟咕嘟喝了个精光。

一碗汤喝下肚子,腹内好似有一股热气在迅速凝聚,升腾,那热气循转全身,说不出的舒泰。

甚至连胸口的伤痛都一寸一寸减退。

阿弦只觉不可思议,举着碗道:“伯伯,好喝是好喝,但是没有品出味来,还有么?”

“一碗已经极难得了,再要就只能……”

老朱头戛然止住,只笑道:“你这傻孩子,我虽让你去救人,可也没说让你不顾性命也要去救,以后可要留神些,不许再让人担心了。”

因是在梦中,阿弦竟全不觉着异常,只道:“是那人太阴狠了,而且当时我……”

“当时你又被英俊搅乱了心神对不对?”老朱头又叹了声,“真真的是个傻孩子。”

此时,忽然隐约有人叫道:“是谁偷拿了转轮王殿下的清心宝珠?”

老朱头脸色微变,吐吐舌头,对阿弦道:“事发了,你快回去吧,记得伯伯的话,千万留神保重,记住了吗?”

“什么事发了?伯伯说的话我当然记得牢,”阿弦点头,又道:“伯伯不要走!”

她急忙上前来拉老朱头,老朱头却抽身后退,阿弦扑了个空,一个跟头栽倒在地!

第200章 在潮头

阿弦栽倒在地, 一惊之下醒来。

她转头四顾,才发现自己仍在牢房之中,窗口上天色微明, 原来已经过了一夜。

而先前那一场, 竟然是梦。

心里有些失落,又有些惊疑,阿弦思忖着梦中所见所感,缓缓起身, 却又觉着哪里有些不对。

她愣愣想了会儿, 终于发现, 原先那种折磨她欲死的伤痛已不翼而飞了。

阿弦忙抬手在胸前摸了摸, 伤口明明就在那里,却并不觉着疼了, 她怀疑自己是不是受伤过重失去了知觉,当即不顾一切扒拉开胸前衣襟。

低头看时,更诧异地发现伤口已经开始愈合。

就算是一夜之间, 这种愈合速度也实在有些太快了。

刹那间又想起在梦中所经历过的, 以及……老朱头给她的那碗汤。

明知是梦, 此刻且仍觉着齿颊流芳, 阿弦想到这里, 蓦地怔住。

不,不是她想象中的“齿颊流芳”,而是真的,唇齿之间, 竟似有种淡淡地异样香气。

“难道,真的是伯伯……”

就算是“死”,朱伯伯最放心不下的,仍还是她。

阿弦悲欣交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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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括州城中贴出了一则府衙公告。

公告上说,原先朝廷所钦命的黜陟使十八子,在宛州之时故意放火死遁在前,胁迫同僚在后,又复暗中潜入括州,意图敲诈刺史,侵吞赈灾粮银,罪大恶极。

此人辜负二圣所托,有辱朝廷使命,现在各位钦命大人并府衙一致同意,将此害群之马铲除,一则以儆效尤,二来维护国体,三,安抚尚在饥苦中挣扎的百姓。

公告一出,百姓们议论纷纷,都在说“十八子”,而各种声音也大有不同。

有人说朝廷本就不需要什么女官,很不成体统,如今更知道是个无用渎职之人,可见果然不堪大任,及早铲除为妙,府衙如此做大快人心。

也有人说事情未必就这样简单,一个女子,又怎会有如此恶毒心肠,大胆作出这许多事来?只怕另有隐情。

另外,也有些人因听说过阿弦的名头,不免说起她昔日的种种典故。

总而言之,众说纷纭。

而在围观的民众之中,有一人头戴竹笠,静静默默站了片刻后,转身离开。

他随着众人一路往前,在拐弯处才站住脚,将头上竹笠摘下,露出底下少年清俊的脸。

桓彦范抬头望天,长长地叹了声,向来不羁的双眼里透出浓重的忧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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那日他们三人在义庄之中商议如何办法,当务之急是要尽快搬离这个地方,但是仓促间有往哪里去?只要在括州城中,迟早是藏不住的。

就在无法可想的时候,阿弦因听见桓彦范说“官逼民反”一句,却触动她的心思。

当即,阿弦提出了一个极为冒险的主意。

这个主意,便是分头行事,“各司其职”。

首先让林侍郎前去出首“告密”,毕竟他们三个人里,林侍郎身份不同,且从未露面过。

倘若一出面就送张勱一份大礼:阿弦跟桓彦范的“藏身地”。要博取张勱的信任,就近行事,似并不难。

这是极重要的一步。

其次,便是让桓彦范假意扔下她逃走。

毕竟要给张勱一个诱饵,却不能给一网打尽。

而阿弦身受重伤,无法自由行动,反而成了三人之中的拖累,所以阿弦觉着自己来做这个诱饵,自是再合适不过的。

他们三个人,各有安排,阿弦是老虎嘴边的诱饵,林侍郎是步入虎穴的棋子,而桓彦范,他一个人,行动起来自方便许多。

至于那十几个孩子,便劳烦了康伯,将他们挨个儿偷偷地运到寺庙之中,先假作小沙弥隐藏起来。

桓彦范本不同意这个安排,诱饵自然好当,一动不动地被人捉拿就是了,但是诱饵又是最危险的,毕竟不知道老虎什么时候会下口。

且阿弦又有伤在身,情形险恶,桓彦范万难答应。

阿弦劝道:“正如你所说,如今且不到最冷的时候,若还拖延下去,死的人只怕更多,局面也更不好收拾,你放心,我有自保的法子。只要让侍郎这般对张勱说……”

阿弦低低地解释说完,又对桓彦范道:“你不要以为你就无事了,我跟侍郎大人不过是做了个铺垫,是成是败,却都在你的身上,你才是担子最重的一个。”

桓彦范看着她恳切的眼神,道:“当初若不是微服前来,你身上这一刀,会不会就能免了?”

林侍郎却明白过来,叹道:“如果不是微服前来,之前在宛州放火的那些人必定还盯着我们,这些人心狠手辣行事又防不胜防,我们能不能顺利到括州来挨这一刀还是未知呢。”

阿弦忍不住笑了笑,牵动了胸口伤处:“你我都非神人,无法算计的每一步都安然准确,只能问心无愧而已。”

“好个问心无愧,”桓彦范有所触动:他一笑,举手握住阿弦的手,“你有如此慷慨胸怀,我也不能太儿女情长了,好,我便答应你,只是你也要答应我,一定不能出事。”

阿弦也将他的手掌握了握,道:“我不会这样短命,还想一块儿回长安再喝酒呢。”

“喝酒”二字一出,忽然又想起当初答应崔晔的话,不由一笑。

桓彦范站住脚,深深调息数次,才又将斗笠戴好。

转身,头也不回地往前飞奔离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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两日后,清晨。

陶先生来看阿弦的时候,惊奇地发现她居然盘膝坐在床上,似在打坐。

一缕金色的阳光从她头顶的天窗里照了进来,光芒之中,她的脸也有些金茫茫地,看着竟然……

陶先生望着这张镇定自若的脸,心里无端地竟有一丝慌张。

在从义庄将阿弦拿回来之后,他是亲自看过的,当时阿弦的情形很不好,似会虽是一命呜呼。

陶先生一来想着从她口中探听桓彦范跟那无名高手的下落,二来有碍于林侍郎交代张勱的话,故而不敢对她用刑。

谁知道,她痊愈的速度超乎想象,简直……如有神助。

“这个人很棘手,一定要快些杀了。”强压住心里的不安,陶先生后退两步,转身走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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鼓声三响,刽子手早将大刀磨的锋快。

从清晨太阳还没出来之时,就有许多百姓们早早地前来等候,直到此刻,府衙门前的校场地,人山人海,熙熙攘攘,几乎全城的百姓都齐聚于此。

早就搭建好的高台之上,阿弦被押了上来。

刺史张勱同林侍郎并排坐着,在座的还有几位官员,并几位当地的士绅,名流等。

陶先生垂手立在张勱身后,他想要亲眼看一看这个人人头落地的样子,回去也好交代。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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