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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唐探幽录(420)

此时夜色朦胧,路上行人如织,在灯影中影影绰绰。

赵姑娘笑道:“您肯赴约已是小女的荣幸了。”

阿弦本要上车回家去,可见赵雪瑞站在原地,周遭竟无车马,不由道:“小姐的车呢?”

赵雪瑞道:“我家离此不远,并未备车。”

阿弦心想既然已经吃了人家一顿,不如顺手之劳,于是道:“不如我送小姐一程。”

赵雪瑞喜道:“求之不得。”

赵雪瑞上了车来,她的那个侍女也随着入内,三个人在,车厢就显得狭窄起来。

阿弦不大习惯跟人靠得如此之近,又嗅到赵姑娘身上馨香阵阵,沁人心脾,偷眼看去,却见她乌云堆雪,柳眉清秀,双眸秋水盈盈,缎服小袄修勒着微挺的酥胸,着实是个极为养眼的清秀佳人。

眼见如此秀色,阿弦心中竟无端生出几分艳羡之意。

车轮滚滚,忽然坐在赵雪瑞身后的那侍女道:“姑娘,您怎地不问问女官,袁少卿几时回来?”

赵雪瑞一愣,雪肤之上染了一层粉红:“瞎说什么!”

侍女不敢再言。

阿弦几乎失笑,便又看向赵雪瑞,正对方也在偷看自己。

四目相对,却在刹那都明白了对方心中的想法,在短暂的静默之后,“嗤嗤”,两个人几乎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

之前的隔阂跟疏离都在这一笑之中化为乌有。

赵雪瑞红着脸道:“让女官见笑了。”

阿弦道:“没什么。赵小姐是想知道袁少卿几时返回么?”

赵雪瑞竟不再否认,脸上虽仍有羞色,却鼓足勇气道:“是,听说少卿的父亲病重,我……咳,也不知道情形如何了。”

阿弦道:“病情没什么大碍,想必已经好了。但是少卿几时回来,我却不知。”

赵雪瑞面露喜色:“袁家伯父的病无大碍就好了。”

阿弦笑了笑,心中却想:“这赵姑娘果然对少卿有意思。”

忽然车夫停下,原来是赵府到了,赵雪瑞道:“阿弦不如进内略坐片刻,吃杯热茶再回去?”

阿弦笑道:“今日天晚,改日再叨扰。”

送了赵雪瑞下车,阿弦一抬头,忽地愣住:“这是赵府?”

阿弦打量着赵府门首,原来这赵家,竟正是早上阿弦找到蓝名焕的地头,当时阿弦发现蓝郎中的时候,他正靠坐在这府门旁边儿的墙根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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是夜,梁侯府。

书房之中,武三思正在把玩一件新得的精致玉雕美人儿。

美人是用上好的羊脂玉雕成,身段婀娜,容貌秀丽,栩栩如生,武三思竟爱不释手,漫不经心地问:“你说,你看见十八子了?”

在他面前背对门口而立的,正是生着一副浓密胡须的胡人索元礼:“今日在经过赵监察宅前的时候,看见她跟狄仁杰一同,当时本没想到就是她。”

武三思道:“哦……那你觉着她怎么样?”

索元礼回想当时所见,脸上的表情就像是秃鹫看见猎物:“出人意料,瞧着很不错。”

武三思失笑,把手中的玉器放回木架:“可惜不是你能动的人,她可是崔晔的爱宠。”

“爱宠”这两个字,别有意味。

索元礼问道:“侯爷的意思……莫非是说……”

武三思笑道:“那装腔作势的天神也有掉下云头的时候,哼,谁让他动了凡心呢。”

索元礼一震,迟疑道:“这个该不能吧,听说是这个丫头救了崔晔,崔晔又是那种性情,多半是当她晚辈般照料,只怕不似侯爷所想的那样。”

武三思淡淡瞥他,不答反问道:“你可知道,这世间什么最毒?”

如果是别人问,索元礼大概会说“砒霜,鹤顶红”之类,但对方是梁侯,已经是毒中之毒,这些东西不大够看。

幸而他至为狡猾,索元礼眯起双眼:“最毒的……可是人心?”

“哼,”武三思笑,“你错了。”

索元礼本以为这回答已是绝顶聪明,一时大为诧异:“请侯爷指教。”

武三思探手,手指缓慢抚过桌上的玉美人,道:“这世间最歹毒的,就是男女之情了,这是剧毒,任凭你多高明的人,一旦沾上,轻则神魂失据,重则……死无葬身之地。”

索元礼喉头一动:“您……”

“等着看吧,我说的再不会错。”武三思喃喃。

羊脂玉入手生温,仿佛真的人体一样在他掌心婉转。

武三思情不自禁地用力掐住美人:“贺兰敏之输在他的‘疯狂’之上,我本以为崔晔是没有弱点的,正且发愁呢……如今……”

这玉美人被他握在掌中,无法逃脱,而武三思也像是想到什么美好前景,嘿嘿地笑了起来。

第227章 大宝之箴

大理寺。

狄仁杰在接手了户部蓝名焕“妄言”的案子后, 立即开始了周详缜密的调查。

负责给蓝名焕看病的御医, 户部牵扯之人, 蓝府上下人等,以及蓝名焕本人,一个也不曾放过。

甚至连丘神勣, 也详细问询过。

丘神勣本以为此案已经十拿九稳, 没想到半路杀出几只拦路虎, 如今更有个碍眼的狄仁杰跳出来,他很是不满, 虽不敢在武后面前多言, 但跟狄仁杰咆哮几句还是可以的。

“这人——”丘神勣指着昏迷中的蓝名焕。

正如阿弦所说, 蓝大人本就是患“病”之人, 又且寒夜奔走,身体虚弱之极,先前又被丘神勣审讯中用了些刑罚, 是以竟昏迷不醒。

丘神勣道:“他口口声声骂陛下不仁, 甚至说我是‘助纣为虐’……这些可非我编造出来的, 狄少丞还要怎么审?”

狄仁杰要了他的审讯笔录,从头到尾细细查看,好言安慰:“丘大人请稍安勿躁。接手此案也非我的本意,不过是圣后旨意,不得不领命而已。”

丘神勣听着话说的和缓,转念一想,果然跟狄仁杰没什么关系, 何必跟他冲突。

于是才换了一副嘴脸道:“呵呵,说的是,其实我跟狄少丞都是领命行事罢了,原本不必劳烦你,只是有几个人很不识相,偏为难圣后。”

狄仁杰呵呵笑道:“您放心就是了,我会尽快查明覆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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丘神勣去后,狄仁杰把审过的笔录详尽地一一过目。

不多时,几十份的记录在眼前桌上摊开,狄仁杰皱眉盯着过堂众人的口供,双眼如鹰隼般锐利,心绪极快转动。

忽然,他的目光落在其中的几句话上。

户部的一位主事说道:“那天,蓝郎中本好好地跟我们讨论如何开源生息,因要上书陈述的,大家伙儿都十分仔细,各自翻看典籍,不敢有丝毫怠慢,忽然蓝郎中就暴跳起来,看着神情恍惚,我们以为他劳累过甚,忙去搀扶,却被他一把推开,继而竟开口,说什么……‘我是有功之臣,不能杀我’之类的话。”

蓝府负责伺候的丫鬟道:“御医们看过后,老爷服了药,似乎清醒很多,还安慰夫人说无碍……但是才睡了一会儿,忽然翻身坐起,说是有人陷害他,陛下要杀他之类的话……”

御医道:“蓝大人的脉象杂乱,神志不清,像是受了什么外物刺激所致……”

其中还有一句未曾记录在薄上的话,是一名御医私下里同狄仁杰所言:“虽然以我等的身份不好说些‘怪力乱神’的话,但是蓝大人的情形,却的确是有点像是……‘鬼上身’。”

狄仁杰正反复揣摩这几句话,忽然听到身边低吟了声,原来是蓝大人醒了过来。

当即忙起身上前,蓝名焕微睁双眸,看到狄仁杰之时,眼中透出疑惑之色:“你……”

狄仁杰道:“大理寺少丞狄仁杰。”又将蓝名焕亲自扶起。

蓝名焕拧眉看着他,忽然想起什么来似的,环顾四周,眼中透出惊骇之色:“我不是在禁军大牢么?”

“您放心,这里是大理寺。”狄仁杰回答。

“大理寺?”蓝名焕低吟了声,慢慢举手按住太阳穴,又摇了摇头,喃喃不清道:“大理寺……对了,大理寺……!”

狄仁杰见他情形又不大对:“蓝大人,您在想什么?”

蓝名焕满面痛苦之色,像是无法忍受般抱住头:“我也不知道,我……我也不知道到底我是怎么了,我的头很疼……”

他忽地又抓住狄仁杰道:“狄大人,救一救我!”

狄仁杰连唤数声,蓝名焕忽然从榻上下地,竟踉踉跄跄,往外而去。

此时门口的差官们也听了动静,见状忙过来拦阻。

狄仁杰眼神闪烁,忽然果断做了个“退下”的手势,众人不明所以,迟疑地后退,不再阻拦蓝名焕。

只见蓝名焕摇摇晃晃出了狄仁杰公房,他的神情像是茫然无措之人,可是脚步却丝毫不停,从廊下走过,又穿月门,一直来到某所院落才止步。

狄仁杰一直暗中跟在后头,跟他同行的还有两名御医,几个公差。

众人放轻脚步,见蓝名焕走到前方院落,竟一言不发,往前栽倒。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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户部。

阿弦心事重重走过廊下,正要回公房,忽然耳畔听到有人慷慨激昂地朗声说道:“今来古往,俯察仰观,惟辟作福,为君实难。”

这声音有些陌生,又有几分熟悉,阿弦本以为是某个同僚在读书,正要转身,忽然一震:“怎么像是蓝大人的声音?难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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